第五十五章 古老的龍君

夕是一條誕生于不知何時的古老蜃龍,但同時也是一條新生的龍君。

與其它龍種不同,蜃龍是一種極其特殊的龍種。

幾乎沒有人知道祂們是如何誕生,又是如何繁衍的。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蜃龍的生死並非是由肉身決定的。

每一條蜃龍在死亡之時,祂的意志都會重新歸于虛幻、還于夢境,成為超越了正常維度的不可名狀存在。

這個時候的祂們是沒有有真正的意義上的「自我」的,而是以一種更加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形式存在于另一個維度。

只有當現實中的「蜃龍之軀」開始重新孕育,祂們的意志才會月兌離那個不可名狀的維度,重新回歸現世。

然而新生蜃龍卻並不與此前死亡的蜃龍等同。

或者更準確的說,新生的蜃龍會繼承了前身的記憶、學識、乃至于力量,卻唯獨不會繼承祂們的感情與意志。

對于那些新生的蜃龍而言,祂們知道自己是誰,但更加清楚自己不是誰。

一次次的死亡都意味著新生,而每一次的新生都是過往的延續。

如此周而復始、循環往復,這些蜃龍以一種不同于普通生靈的方式,進行著自己種族的繁衍與成長。

毫無疑問,夕就是如此誕生的。

祂清楚的知道前身並不等同于現在的自己。

可祂的的確確又繼承了前身的所有記憶和能力,在外人眼里就是曾經的那條蜃龍。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夕並不會糾結太多。

因為現在、過去、未來在祂眼里僅僅只是一個形容詞,並不能影響祂真正的意志。

奈何,夕的前身是一條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古老蜃龍。

要不是百年前的那場大戰摧毀了祂的身軀,夕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多久才會「出生」。

更關鍵的是,這條古老的蜃龍因為活了太長的時間,早就失去了對萬物的共情和感知。

只有借助那些深重的祈願者的執念,祂才能重新體會到作為生命的感動,擁有自己還活著的實感。

于是,太多太多的執念被曾經的蜃龍以「畫作」的方式收藏下來。

偏偏在夕即將「降生」的時刻,那些「畫作」中的執念又跑了出來,並且用盡各種方式虛弱和干擾夕那尚未成型的意志。

無論是迷霧之村里村民們本身的存在,亦或是那些為了削弱夕的力量而被人為制造的迷霧之子……

前者讓夕的認知不斷偏移與模糊,一度產生了「或許曾經是個人類?」的荒謬想法。

而後者則令夕的意志一次次的轉生到這個世界上,然後又被無情的拋棄,成為永遠不能月兌離迷霧的無形之物。

站在這個角度來看,村民們也好、無形之物也罷,都可以看作是夕的意志的延伸。

直到周生這個「活人」闖入迷霧,令夕的意志第一次覺醒。

祂在那個時候才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既不是人類也不是無形之物,而是一種更加古老且強大的生命。

然後便是青蛇的出現,讓一直處于半夢半醒之間,不斷降生在迷霧之村、然後又重復死亡的夕找到機會。

借助青蛇的祈願與身體,夕成功的割離了自己最清醒的那部分意志,並將其寄宿在了對方的身上。

夕的思維邏輯與思想意志,正是在那個時候才徹底成型的。

自此以後,夕不再會被「畫中人」的執念干擾,產生自我認知上的錯誤。

同時,夕也明確的認識到,那些被村民們稱為「迷霧之子」的孩子們僅僅只是自己的化身,而非自己的全部。

在自我意志與思維邏輯正式成型之後。

如何恢復曾經的力量、令自己成為真正的蜃龍,就成了夕接下來要考慮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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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化龍?困水于澤?

听夕講述完自己的來歷,裴文德這才意識到當初那支簽條的真實含義——那分明就是在描述夕現在的處境。

「我的身體被曾經的宿敵肢解,並且全部埋葬在了這片土地的龍脈之下。」

「經年累月地侵蝕與同化,那些身軀殘骸早就與大地結合,成為了溈山龍脈的一部分。」

輕描淡寫的訴說著足以令世人震驚的真相,夕的情緒沒有絲毫的起伏,依舊只是饒有興致的盯著裴文德看。

「你如今身處的這片迷霧,就是從大地裂隙中滲透出來的‘殘骸’。」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現在就在我的身體里面。」

無言的看著夕,裴文德總感覺有一輛車胎從自己臉上碾過,但他又有些不確定這是否是自己想多了。

眼前這個自稱為「夕」的蜃龍,貌似從一開始就對自己有著非同一般的興趣,並且各種言行舉止都異常的生猛。

好在夕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停留太久,終于說出了祂搞出了這麼多事情的直接原因。

「為了讓自己重生‘出生’,我必須找一個可以為我‘接生’的人。」

「我原本是打算讓周生扮演這個角色的。」

「因為他的通靈能力雖然很弱,卻能夠將我的身體與龍脈一點點的分割,不會引起太大的動靜,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就像那枚裝飾在發簪上的「蜃珠」,那其實就是蜃龍的一部分力量精華。

唯一可惜的是,這樣的「分割」相當于強行剖月復產,夕必須舍棄前生積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修為,從頭開始積蓄自己的力量才行。

「所以你打算借助‘莫呼洛迦’的力量,操控地脈釋放你的身體!」

明明是疑問的句式,裴文德這里卻采用了肯定的語氣。

「是的,畢竟這片大地算是重新孕育我的‘母親’,也只有你才能夠在不破壞龍脈的情況下為我‘接生’。」

裴文德不清楚夕的這些話中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

或者更確切的說,裴文德不知道夕現在的說辭中,有多少是順著自己的心意臨時編出來的謊言。

但毋庸置疑的是,夕的這種說法的確減輕了裴文德的部分敵意。

「我可以幫助你……嗯,幫助你‘出生’。」

「可要是你不遵守承諾的話,我也會讓你知道欺騙我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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