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盧家過往

「你……也是誤入這里的人嗎?」

久久無言之後,盧俊終于從紅衣厲鬼消失的現實中回過神來,轉而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裴文德。

「也?」

敏銳地捕捉到了盧俊話中的關鍵詞,裴文德覺得自己眼前這位中年人,貌似沒有張書生說的那麼「瘋癲」?

最起碼,現在這個階段的盧俊是可以交流的對象,而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除了我之外,還有人出現在這里過嗎?」

听到裴文德的問話,盧俊卻像是一點都沒听出對方的話外之意一樣,肯定的點點頭。

「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姓烏的更夫也來到過這里。」

「只不過他最終還是被我的妹妹——盧萱兒給殺了,連頭都種在了外面那棵大樹下。」

明明是說著令人不寒而栗的話語,盧俊卻像是再說些什麼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樣,聲音甚至沒有一丁點的情緒起伏。

「反正你過一會也得死,願意听我講一個故事嗎?」

盧俊此話一出,裴文德終于明白為什麼張書生會說這家伙是個瘋子了。

這家里,難道就已經沒有一個正常人嗎?

內心如此泛起了嘀咕,裴文德最終還是選擇老老實實的坐下來听故事。

反正小青蛇已經去追美人首了,而紅衣厲鬼貌似在有意躲著自己的丈夫……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的靈堂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裴文德也需要一點時間來總結、歸納自己今晚踫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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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俊和蕊兒相識的時間其實並不長。

不過他們相知相識的過程,在這個時代卻顯得頗為傳奇,堪稱一部經典的戲文曲目。

一直以來,盧俊都是盧家一脈單傳的嫡子,從小就接受盧老爺子的嚴厲教育,並且他也不負所望的成為了家里最杰出的子弟。

不說一歲能言、兩歲能寫,盧俊在四五歲的時候也已經大概通讀了大部分常用的文字,只待學齡年紀就可以去私塾研讀四書五經了。

然而令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場突然起來的疾病卻奪走了他的視力,讓他從此雙目失明、自暴自棄。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束冠’的年紀……」

常年的失明讓盧俊早已沒了同齡人的陽光與活躍,性格越發陰郁的他根本就不想接觸任何外界的事物,更不想讓別人看到這樣如同廢物一般的自己。

直到盧老爺子擅自做主,為盧俊定了一門婚事沖喜,這樣碌碌無為的日子才算真正的結束了。

這似乎是這個時代的大戶人家的固定做法。

當初的李立富就是這樣娶走盧蘭的,這才有了如今的李嫣然,有了裴文德今天出現在盧府鬼域的事情。

「說實話,我一開始並不喜歡蕊兒……」

「因為那只是我父親單方面做的決定。」

盧俊從不認為盧老爺子真的懂自己的心思一樣,但他也知道自己父親在這個家的權威,自己反抗只會換來更多無意義的強制「枷鎖」。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盧老爺子從不問盧俊喜歡什麼,他只是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硬塞給盧俊。

「唯有這一次,我不討厭我父親替我定下的這門親事。」

盡管一開始只是為了給沖喜才取的妻子,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盧俊發現自己居然喜歡上了這個活潑善良的女孩,喜歡上了對方那婉轉清脆的聲音。

人如其名,活潑、好動蕊兒就如同一瓣盛開的花朵,給盧俊早已失去生機的生活注入了從未體會過的芬芳與活力。

「可能是沖喜確實見效了,我的眼楮也從那時候開始逐漸也可以看清楚東西了。」

平靜的聲音依舊述說著,但裴文德卻分明從盧俊的語氣中听出了壓抑已久的痛苦和悲傷,以及那種得而復失的憤怒。

「但我更慶幸的是,我找到了這輩子值得我守護的人。」

盧俊不清楚這是不是所謂的「愛情」。

因為在這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他只知道自己是幸運的,蕊兒這位媳婦比自己之前想象中的要好上太多了。

聰慧、活潑、而且還十分善解人意,除了不能生育之外,蕊兒比盧俊遇到的任何一位女性都要適完美。

說實話,盧俊本身並沒有對子嗣的強烈渴望。

奈何他的父親盧老爺子是一個傳統的老人,加之又有潭州李家的前車之鑒,導致他對子嗣的看重甚至已經達到了近乎偏執的地步。

吃藥、拜佛、納妾、乃至逼迫自己兒子休妻……

在得知自己的兒媳婦沒辦法生育之後,盧老爺子用盡了一切自己所能想到的手段,卻始終無法得償所願。

「所以即為了她,也是為了今後能安心的過日子……」

靜靜的撫模著自己躺著自己妻子的石棺,只見一行清淚已然順著盧俊的眼角滴在了上面。

「我決定考取功名,離開這個家、離開那個掌控了我半生的父親。」

為了擺月兌家族的束縛……

為了擺月兌自己那個頑固的父親……

人近中年盧俊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潛力,居然在短短幾年之內就熟讀科舉的經學典籍,成功考取了進士。

「我本以為我們終于可以過上自己喜歡的日子了……」

「可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當我再次接到家里來信的時候,得到的卻是她病逝的消息。」

說到這,趴在石棺上的盧俊已然泣不成聲,原本就受到刺激,有些瘋癲的他變得更加癲狂了。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面對裴文德這個必死之人,一貫要強的盧俊終于不再偽裝自己的心緒,第一次將自己心中的積郁毫無保留的爆發了出來。

「……」

嘴唇不禁嚅囁了一下,裴文德很想繼續說「節哀」。

但這兩個字真到了嘴邊,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因為裴文德十分清楚,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不需要任何的安慰,他現在需要的只是想要一個可以傾訴、發泄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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