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章 委托

作者︰混亂不堪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是三十年的嘉興女兒紅,何兄弟是北方人,就怕何兄弟習慣了大碗喝酒,大塊兒吃肉,喝不習慣咱們江南的酒。」

「南酒溫順、綿長,酒勁兒醇厚卻又少了幾分烈勁,三十年的女兒紅,其醇厚綿長要更甚尋常美酒,四九怎會不喜!」

長案兩側,徐章和何四九對坐著,桌上擺著一壇剛剛才從地窖里頭取出來,周身雖然已經被擦拭的極為干淨,但還是帶著些許泥漬的酒壇。

酒壇之上還蓋著紅布,紅布之上有一層泥封。

徐章親自動手,揭掉酒壇之上的紅布與泥封,才剛剛取出封于壇口的密封木塞和布塊兒,一陣濃郁卻並不刺激的酒香就已經從壇子里頭溢散而出,不過須臾之間,酒香便布滿了整間屋子。

何四九眼楮放光的看著徐章手中的酒壇,就跟見到了什麼絕世珍寶,絕色的美人一樣。

看著何四九臉上的神情,徐章的嘴角已經不自覺的上翹了起來。

桌上放著漏斗,酒壺。

漏斗至于酒壺之上,徐章拎起酒壇,通過漏斗,往酒壺里頭倒了大半。

然後才用酒壺,給自己和何四九各自倒了一杯。

「何兄弟,請!」徐章雙手舉起酒杯沖著何四九示意。

何四九卻並未如徐章一樣端起酒杯,反而臉上露出猶豫糾結之色。

搖了搖頭,何四九一臉愁苦道︰「哥哥這酒雖好,可小弟卻不敢喝呀!」目光始終盯著面前的酒杯,甚至還咽了咽口水。

雖然很想嘗一嘗三十年的女兒紅究竟是什麼樣的,可何四九卻竭力克制著內心的沖動,盡管長袖中的雙手已然有些局促,不知該擺在何處了。

看著何四九這副局促不安的模樣,徐章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何兄弟放心,為兄確實有事兒要請兄弟不忙,但絕不是讓兄弟為難的事。」

何四九抬眼看著徐章,問道︰「哥哥還是先把事情說了吧,否則的話,這酒喝起來可不夠核爽快。」

「好!就依何兄弟的!」徐章放下酒杯,亦看向何四九,問道︰「不瞞何兄弟,家父在金陵略優薄產,借著為兄的幾分薄面,和漕幫展開合作,在中間牽頭,將江南那些大戶們家中盛產的絲綢,茶葉以及鹽送到北方,從中抽取一點點分成。」

「家父與漕幫合作數年,倒也攢下了不少家底兒。」

「可不想這次漕幫的貨船途徑孟州,眼看著就要送到西京洛陽了,就在這時,卻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伙賊人,這伙賊人裝備精良,且窮凶極惡,將船上的船工護衛們屠戮一空,只有零星幾個兄弟幸免于難,逃過一劫。」

听到這話,何四九的瞳孔便驟然一縮,「一艘雙桅大船之上,光是船工就得有數十人,再加上漕幫押送貨物的護衛人手,怕不是得有近百人?就這麼被屠戮一空了?」

徐章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在何四九疑惑的目光之中,說道︰「不是一艘,而是三艘!」

「嘶!」

何四九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那不是一下子就折損了二百余人?」

徐章道︰「倒也沒有那麼多,每艘船上船工加上護衛攏共能有六七十人,這次折損的人手,二百不到。」

何四九沒有糾結于數字的多寡,莫說是上百了,就算只是十多條人命,那也是罕見的大案、要案了。

「哥哥可知道,是什麼人做的?」何四九問道。

徐章搖頭,苦笑道︰「若是知道的話,我又何必麻煩兄弟你呢!」

「兄弟本就是江湖出身,在江湖上人面廣,路子多,能夠將近二百漕幫兄弟屠戮一空,這次的賊人,絕不會尋常,光憑刑部和地方衙門想必是無法徹查的,林指使如今正卯著勁兒想要再立新功,好在太後大娘娘面前長長臉。」

「這次這麼大的案子,他一定會竭盡全力把它爭取下來,可鑒于上一次的前車之鑒,林指使定然不會再親自離開東京。」

徐章的話說到這里,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何四九搖搖頭道︰「哥哥這杯酒,還真是不好喝呀!」

徐章又復端起酒杯,敬何四九道︰「若是此事當真被林指使攬下了,屆時就要勞煩兄弟,多多費心了。」

何四九不再猶豫,端起酒杯,濃郁的酒香撲面而來。

「既然哥哥這般信任四九,若是這差事兒倒是真的落到皇城司頭上,四九定向林指使主動請纓,竭力替哥哥查清此事。」

徐章臉上露出笑容︰「那為兄就在這兒先謝過兄弟了!」

「來,兄弟,干了這杯!」

「干!」二人舉杯互敬,抬袖遮面,仰頭一飲而盡。

‧‧‧‧‧‧

西京、洛陽。

一處富麗堂皇的豪華大宅之中。

布置的極為考究的書房內。

一中年男子正伏案奮筆疾書。

忽的門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一個四五十歲模樣,做管事兒打扮的中年人微微佝僂著身子走進了書房。

見男人正在奮筆疾書,管事兒並未開口打擾,而是靜候一旁,待到中年男人提筆收鋒,將手中豪筆擱在筆架之上,才沖著男人躬身拱手施禮問安。

「何事?」中年男人頭也沒抬,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得意佳作,一邊不住在心中品評起來,自我感覺極好。

「大爺,是孟州的事!」管事兒低聲達到。

中年男人臉上神情一僵,抬眼看著管事兒︰「孟州的事兒,不是已經了了嗎?」

管事臉色有些不大好看︰「確實是了了,首尾也早已經清了,可這事兒沒有咱們想的那麼簡單,小的已經查清楚了,那漕幫的背後,是永平侯給他們做靠山。」

「永平侯?」中年男子臉上神情再度出現變化︰「怎麼會是他?」語氣之中也帶著濃濃的錯愕。

管事兒道︰「回大爺,這次漕幫所運的貨物,皆是出自青山商會,而青山商會乃是永平侯之父徐青山一手所創。」

管事兒話說的雖然不多,可意思傳達的極其到位。

「如今永平侯出任大理寺卿,管的正是刑獄訴訟,相比刑部和孟州知州和孟州衙門上下,以及咱們京東路的那位提刑按察使,定然是要賣永平侯幾分薄面的。」

管事兒的話說的不疾不徐,卻猶如一把鈍刀,慢慢的插進中年男人的身體里。

「是了,若是旁人,還有幾分轉圜的余地,可這是徐章父親的產業,那不就是永平侯府的東西,這個孽障,不就相當于是虎口奪食,從永平侯府嘴巴里搶飯吃?」

中年男子頓時氣急,也顧不得欣賞自己的得意佳作了,當即便被氣的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像頭憤怒的獅子一樣,對著外頭喝道︰「來人!」

「去把那個孽障給給老子帶過來!」

「現在,立刻,馬上就去!」

小廝剛剛進門,舊件中年男子暴跳如雷的指著門外,拉長了脖子厲聲高喝,瞧那模樣,顯然是動了真怒。

小廝不敢怠慢,拔腿就跑。

滿府上下,能夠被自家大爺稱為孽障的,也就只有三公子了。

「大爺喜怒!」

「大爺喜怒呀!」

「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不值當!」

管事擔憂的勸道。

中年男子依舊氣急︰「那個孽障,惹誰不好,偏偏要去做這個出頭鳥,惹那個什麼永平侯。」

「那是能隨便招惹的人嗎?」

中年男子是恨鐵不成鋼呀。

想想當初,滿東京城里,數十萬禁軍,為何獨獨只有徐章一人,一見情況不對,就敢帶兵攻城,勤王救駕,立下潑天大功,還因此得了世襲罔替的侯爵之位。

世人光看到了徐章的光鮮,看到了爵位的誘人,卻沒有看到隱藏在這光鮮之後的無數危險。

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才敢做出這般驚天動地的大事兒。

東京城外,禁軍之中,除了徐章之外,還有多少武勛世家的人在里頭領兵,可又有誰有徐章這般魄力?

若是當初徐章推斷出錯,興致就直接變了,勤王救駕也就成了興兵造反,那可是足以殺頭抄家滅族的大罪。

這世上從來不缺少那等驚才艷艷的天才,或是過目不忘,猶如文曲星下凡,或是天生就會帶兵打仗,觸感敏銳,用兵如神。

可天才雖多,但似徐章這般,有如此魄力的,卻是鳳毛麟角。

中年男人自問,若是把自己放到徐章的位置上,放到當初的那個時間點上,他也未必能有徐章這般魄力,作出這樣的決定。

想到這些,中年男人臉上的憤怒也就更甚了,臉頰甚至都被憋得通紅。

尤其是那雙眼楮,里頭燃燒的火焰就跟要噴出來一樣。

「不過區區一個永平侯罷了,身具高位又如何,得太後大娘娘信重又如何?難不成在太後大娘娘面前,還能比咱們曹家更有分量不成?」

管事兒極為自信的道,不是對他自己有信心,而是對曹家有信心。

曹家之曹,正是曹太後之曹,當今曹家家主,靖安侯曹金烈,便是當今曹太後的嫡親長兄,也是中年男子的親生父親。

如今更是執掌十萬邊軍,坐鎮大同一線,兵權在握,可謂是一方諸侯。

區區一個徐章,屢建功勛如何?平步青雲又如何?在靖安侯曹家面前,也同樣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更何況如今太後垂簾听政,執掌玉璽,只要有曹太後在一日,曹家便不懼天下人。

就算是當朝宰執韓章韓大相公,在曹家面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宰相門前三品官,身為曹家家奴,管事兒的臉上滿是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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