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灰白熔爐門口，時鐘沙漏的刻度快到七點。
偌大的辦公室里，鐵因戴著眼鏡，翻看著學生們上交的論文。
辦公桌上，擺放著九枚印章，由灰白岩石制成，鐵因每看完一篇論文，就拿起不同印章，在論文上打上評分。
啪啪啪……
一篇篇論文上，不時出現「中下」、「中中」、「中下」的字樣。
與其他種族的評分不同，矮人機械師們對論文的評分很簡單，分為九個檔次，從高到低，「上上」~「下下」。
翻著這些論文，九成都是中等評價，鐵因微微點頭，這些學生都還不錯。
身為灰白熔爐的掌管者，又是機械大師，鐵因在白矮人王國的地位很高。
事實上，每一位熔爐地域的掌管者，在白矮人王國都算是大貴族領主。
只不過，與人族王國不同，矮人國度沒有那麼分明的階級觀念，上位者也沒有那麼高的優越感。
每年，有無數維修師、機械師想成為鐵因大師的學生，但是，鐵因以前一直不收徒。
直到八年前，他自覺年事已高，才開始收授學生，即便如此，定下的標準也很嚴格，這十年來，也就收了八個學生。
「鐵因老師，我們走了。」
「鐵因老師，你不要工作太晚，早點休息吧。」
七點了，到了下班的時候，一個個學生敲門進來，向鐵因老師告別。
鐵因坐在那里，帶著他自以為和善的微笑，向學生們點頭。
在灰白熔爐，人們都說鐵因老師不苟言笑，每每听到這樣的傳聞，鐵因就覺得奇怪，他一直是面帶微笑的。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就他那大胡子，除非是咧嘴大笑，不然誰又能看得見他在笑。
咚咚……
銅栓敲門進來，向鐵因鞠躬告別︰「鐵因……老師……，我……我走了……」
鐵因頷首，道︰「嗯。明天的名額選拔測試，你的論文通過了，剩下的就是面試。你經歷過兩次，應該有經驗。不過，晚上還是要復習一下，明白麼？」
「是……」
銅栓連連點頭，臉色很羞愧，身為鐵因大師的學生，所謂的名額選拔測試只是走一個過場，只要論文合格，就能參加機械師資格考核。
可是，他已經連續兩年考核失敗了，雖然考上十年八年的大有人在，但是，身為機械大師的學生，如果今年第三次還考核失敗，那真的沒臉見人了。
「你不要有那麼大的壓力，你的水平其實夠了，就是太容易緊張了。」
鐵因開口，順手拍了拍桌上的一疊論文，最上面的就是銅栓的，評分是「中上」。
銅栓瞅了一眼，面露喜色，結結巴巴的保證，這次一定通過機械師資格考核。
「回去好好休息。」鐵因揮手道。
地精學長剛走，砰得一聲，辦公室的門被撞開，達娜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
「鐵因老師，我走了。」達娜喊道。
鐵因點了點頭，看了看辦公室的門，再被撞兩次，又要換新的了。
「回去好好休息……」
將對銅栓說的話，有重復了一遍，鐵因對達娜很看好。
在機械專業的天賦上，達娜比銅栓差一點，但是，達娜心態很好，今年是她第一次參加機械師資格考核，鐵因覺得這個女學生有七成把握一次通過。
「鐵因老師，名額選拔測試，小學弟的論文通過了麼？您不喜歡人族，不會故意打了下等評分，卡掉了小學弟的名額吧。」達娜走近兩步，低聲問道。
鐵因聞言，臉色一板，訓斥道︰「就會胡說，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人族了？這話傳出去，以老師我的身份，會引起與人族糾紛的。」
「再說，老師我打分一向公正，會故意打低分麼？」
女白矮人達娜縮了縮腦袋，道︰「我也是听別人說的，說老師你年輕的時候，吃過人族的虧……。所以……」
「胡說八道。就會听那些小道消息，給老師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名額選拔測試，你答錯一個地方，這次名額就別想要了。」
鐵因拍著桌子，怒聲趕走了達娜。
現在的學生，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想想我以前，可不是這樣……
這般無奈的思忖著，敲門聲響起，林川走了進來。
「老師，都這麼晚了，你還在工作麼？太辛苦了。要不，我買點晚餐過來，陪你喝一杯？」林川說道。
「不用了。明天是名額選拔測試，你回去好好休息。別在鎮上玩太晚。知道麼？」
瞧著這年輕人的笑臉，鐵因哪怕不怎麼待見人族，臉色還是緩和下來，甕聲甕氣的吩咐道。
林川點頭，向鐵因行禮，轉身離開了。
砰！
辦公室的門輕輕關上，鐵因拿起那疊論文，翻到最後一份，那是林川上交的，還沒有打分。
伸出手，在三個上等評分印章上徘徊，最終鐵因拿起最邊上的一個，打上了「上下」評分。
「他才19歲不到，真的太年輕了，給他太高的評分，只會讓他驕傲，‘上下’的評分已經很高了。不過，這些論文的評分，還是等到我死的時候，再給他看。」
「稚鷹飛的太早，飛的太高，是會折翼的……」
鐵因喃喃道。
將這份論文單獨拿出來，放到一個小抽屜里，那里面是這一個月來林川上交的論文，評分是清一色的「上下」。
看了看時間，七點整了，鐵因嘆了口氣，又到了他一天里最難熬的五分鐘。
打開通訊器，進入「東大陸機械大師群」。
刷刷刷……
剛一進去，一道道信息刷屏般的飄起，這段時間，群里很活躍，因為近兩個月前，一位神秘的機械大師重挫了F教授，讓西大陸那不可一世的天才嘗到人生首敗，還是一次徹底的慘敗。
鐵因對此也很震驚，就如同十年前，第一次看到F教授的一項研究報告，他震撼了好幾天，感嘆後輩天才真的太生猛了，他們這一輩真的老了。
這一次，F教授慘敗，也讓東大陸的機械大師們揚眉吐氣。
群里面天天有人叫囂，什麼老當益壯，再戰三十年，後輩想超越我們還早著呢等等……
不過，對于這些言論，鐵因一概懶得理會，他每天進群里，就是簽個到，而後窺屏翻看一下最新消息，等到群規定的每天上線五分鐘，就下線潛水了。
身為東大陸機械大師的一員，每天簽到是必須的，不然那些人又會說，白矮人王國的機械大師真的古板，萬年潛水不冒泡，跟不上時代了。
每每看到這些論調，鐵因就冷笑，很想駁斥這些家伙，他們白矮人王國對待機械師，真正做到一視同仁的，哪像其他種族，都有一堆的條條框框。
不過，每次想這麼噴的時候，鐵因都忍住了，他雖是機械大師，但是，卻沒有特別驚人的成就，也不像有些機械大師那麼會吹噓自己。
在東大陸機械大師群，他其實就是一個潛水黨，和那些家伙說不到一起去。
「可以了。待了五分鐘。該下了。」鐵因大師瞅了瞅時間。
這時，群里彈出一條信息。
星奧皇家單院長︰「今天我們皇家研究院，又收了一個好苗子，大家看看這篇論文，高級維修師的觀點，雖然稚女敕了點，但是，很新穎啊！」
一篇論文圖片彈出，眾群員默默點開掃了一眼，而後，群里響起一陣假惺惺的吹捧，許多人語氣都很諷刺。
大家都是機械大師，誰還不知道誰，星奧帝國皇家研究院的單院長，最喜歡玩的一手，就是將其他導師的學生論文，說成是他自己學生的。
整個皇家研究院，每年收的學生那麼多，難道每一個都是你單院長親自教導的？
對此，姓單的每次都義正言辭的表示，沒有他的領導，皇家研究院怎麼會有今天的輝煌，那些學生不就是他的學生麼？
對于這樣的論調，眾機械大師們只有兩個字評價︰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