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攤鎮,上午。
柔和的陽光灑在大地上,給秋日增添了很多暖意。
鎮子仍是那般熱鬧,旅客不絕,商隊不止,或悠閑觀光,或忙碌生意,或四處打探消息,偶爾還有維持秩序的官兵穿街而過,這所有的一切,構成了一幅生動繁華的畫卷。
杜雍一行人也是畫卷的一部分,他們來到了街上,並不是買山貨,而是買紙和雞,因為赤腳老鬼鐵了心要和杜雍結拜,儀式就是斬雞燒紙。
他們是昨晚到的,找個了小客棧,洗了個熱水澡,又好好休息了一晚。
此時大伙兒都是穿戴一新,精神甚好,和之前的狼狽模樣已是天壤之別。
「先去喝幾杯吧!」
赤腳老鬼指著一個裝潢精致的小酒樓,濃郁的酒香飄到了大街上,不想注意都難。
杜雍無所謂,看向楊進等人,見他們也是躍躍欲試,遂點頭同意。
酒樓雖小,但非常熱鬧,還沒到飯點,已經是人滿為患,楊進打賞了二兩碎銀,伙計才在大堂的角落里添了一張圓桌子,勉強能坐六個人。
酒只有一種,就是店家自釀的米酒,赤腳老鬼沒客氣,先要了六斤。
伙計一聲好 之後,開始報菜名,他重點推薦了幾樣,都是幽芒山的野味,貴的離譜。
「那就都來一份吧!」
赤腳老鬼打手一揮,土豪的架勢十足。
伙計心花怒放,直呼客官大氣,這就要下去。
「等等!」
杜雍趕緊喊住伙計,然後對赤腳老鬼說道︰「我說老兄,你點菜是點的痛快,但你有沒有考慮過結賬的事情?」
赤腳老鬼愕然道︰「干嘛那麼小氣?你應該不差錢吧?昨天定客棧和買衣服的時候,你們不是很大氣地拿出了大票子嗎?」
杜雍攤攤手︰「我是不差錢,也不是小氣,但這次帶出來的錢早就用的七七八八,昨天是最後幾張大票子。」
說到這里,轉向楊進︰「還剩多少?」
楊進掏出兩張銀票,都是百兩面額的,苦笑道;「最後兩張。」
賀老三掏出了一張,大黑和品玉人連半個銅板都沒有。
加起來三百兩,數額不小,但連一道大菜都吃不起。
赤腳老鬼捏著下巴︰「也罷,大概吃一點吧,主要是喝酒。」
杜雍這才點點頭,讓伙計上些普通的雞鴨魚肉。
伙計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保持著笑容,說了一句客官請稍等,然後退下去。
等待的時間,大伙兒喝著茶水,听大堂里的客人們閑聊八卦。
听了好半晌,發現客人們主要聊兩件事。
第一件是幽芒山的事情,也就是彩色光柱後續,現在的主流說法是發現了古墓,彩色光柱就是從古墓里發出來的,聖丹門和滅魂宗的精英隊伍已經佔領了古墓,正在探索。
第二件是懷離縣的事情,穆飛雄已經開始集結大軍,準備擴張,據說想打川明縣。
「穆飛雄太囂張了吧!」
赤腳老鬼听到之後,不免有些嗤之以鼻︰「懷離縣才剛剛穩下來,就想出兵打川明縣,真把聶青雲當成廢物了嗎?川明縣雖然沒有城池,但離乾州城那麼近,豈是好攻打的?」
杜雍分析︰「應該是虛張聲勢吧,或者聲東擊西。」
楊進附和︰「穆飛雄不是魯莽之人,他作勢打川明縣,讓聶青雲不敢輕舉妄動,實際上是想迅速收割懷離縣周邊的鄉鎮,再加以鞏固。」
就在此時,鄰桌有一個客人發話︰「幾位兄弟,穆飛雄可不是虛張聲勢,他已經派了精銳的先頭部隊去了川明縣,制造了一場騷亂呢,燒掉了半條街。」
杜雍眉頭微皺︰「什麼時候的事?」
鄰桌的客人回道︰「就在前天。」
大黑哂道︰「才燒半條街,小打小鬧嘛。乾州城那次,整個城南都亂成了一鍋粥呢。」
鄰桌的客人感慨道︰「雖然騷亂的規模不大,但後續的影響很大,人心惶惶之極,趁機搞事的流氓和盜賊不在少數,把氣氛搞的非常緊張,跑路的百姓一波接一波,極大地影響了生產。」
楊進嘖嘖道︰「厲害呀,就燒了半條街,卻擾亂了一個縣。」
杜雍問道︰「這位大哥,您知不知道毒蠍幫現在大概有多少兵?」
鄰桌的客人搖頭︰「這我肯定不知道,因為毒蠍幫分了三個地方。漠州還剩一批骨干,平州也有不少高手,乾州就是穆飛雄率領的飛字營。飛字營實力不俗,暫時是毒蠍幫最龐大的隊伍。」
杜雍 了一聲,好奇道︰「飛字營?」
鄰桌的客人笑了笑︰「取自穆飛雄的飛字,也有騰飛之意。」
杜雍微微點頭,再問︰「那這個飛字營,現在什麼實力?」
鄰桌的客人回道︰「作戰人數超過了一萬八,能稱精銳的有五千。」
「天哪!」
杜雍差點失聲,不久之前,穆飛雄的隊伍還不到萬人,現在竟然如此龐大。
品玉人也是驚訝無比,喃喃道︰「這種實力,確實有資格攻打川明縣呀!」
酒菜上來。
眾人停止交談,埋頭吃東西。
杜雍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幾口青菜就放下了筷子,撐著下巴一動不動。
赤腳老鬼笑道︰「那種大事,是聶青雲該思考的,你想那麼多干什麼?」
杜雍回過神來,淡淡道︰「我沒想,正發呆呢。」
鄰桌的客人又挑起話題︰「幾位兄弟,你們如此關心乾州的局勢,可是做生意的?」
杜雍搖頭︰「不是做生意的,只是生活在乾州,大戰將臨,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鄰桌的客人提議道︰「若是有條件的話,還是搬家吧。我就準備搬家。」
杜雍嘆道︰「漠州亂,平州亂,乾州亂,峒州亂,穹州亂。該搬去哪里去呢?」
這是大兗面積最大的幾個州,也是人口最多的幾個州。
鄰桌的客人月兌口而出︰「北疆啊,這幾年都挺平靜的。」
杜雍擺擺手︰「萬里迢迢的,我怕死在路上。」
鄰桌的客人笑道︰「買藥啊,我這次來地攤鎮,就是為了買些好藥材。你若是有意,咱們大可以結伴而行,我們拉了一個小隊伍呢。」
杜雍搖頭,輕笑道︰「我還是算了吧,祝你們一路順風!」
鄰桌的客人不再強求,謝過杜雍的好意。
吃過飯,杜雍一行人來到街上的鋪子里,買了紙和雞。
回到客棧,來到後院中,擺了個桌子,杜雍和赤腳老鬼開始結拜。
斬雞燒紙。
赤腳老鬼拿上兩碗酒,遞了一碗給杜雍,然後認真道︰「今日我二人誠心結拜為兄弟,往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杜雍和他踫碗,認真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求同存異,共創輝煌!」
兩人仰頭干掉,然後將碗摔碎。
這就算禮成。
杜雍覺得有些荒唐,但看赤腳老鬼無比認真,也就沒多說什麼。
最後是確定稱呼,雍老弟和鬼哥。
赤腳老鬼大喜之後,疑惑道︰「雍老弟,求同存異是什麼鬼?」
杜雍淡淡道︰「就是相互尊重的意思,我不強拉你做不喜歡的事情,你也別強拉我。如果理念有很大的沖突,可以坐下來慢慢商量。」
「如此甚好。」
赤腳老鬼豎起大拇指,頓了頓,問道︰「接下來,你回乾州城?」
杜雍點頭︰「先去和聶青雲匯報,然後听命令,可能會上戰場,也可能會搞偷襲的勾當。穆飛雄我是不敢搞,但是搞搞他的手下還是可以的。」
赤腳老鬼提議道︰「你不是有個滅魂宗張三的身份嗎,可以繼續冒充啊。」
杜雍笑道︰「看情況吧。」
赤腳老鬼好奇道︰「你上次是怎麼成功的?我指的是身份,總不能你自稱是滅魂宗的人,別人就相信你吧。」
杜雍掏出滅魂宗的牌子︰「靠的這個。」
赤腳老鬼眼神一亮,嘖嘖道︰「這個牌子可是好東西啊,精英小隊長才能擁有的玩意,你到底是從哪里弄來的?」
杜雍將牌子塞到他手里,淡淡道︰「拿去耍吧。」
赤腳老鬼拿著牌子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哈哈大笑︰「還是你懂我。」
杜雍哂道︰「你眼中貪婪的光,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赤腳老鬼訕訕一笑,問道︰「你把牌子給了我,你怎麼冒充?」
杜雍聳聳肩︰「我冒充秦四海的徒弟,反正魔心宗向來隨心所欲。你覺得怎麼樣?」
赤腳老鬼趕緊制止︰「千萬別,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若是惹起秦四海的憤怒,就算你躲在皇宮估計也難逃一死。」
杜雍無所謂︰「那就不冒充,不一定要冒充才能辦事。你接下來去哪里?」
赤腳老鬼問道︰「跟你回乾州城怎麼樣?」
杜雍立馬點頭︰「可以啊,包吃包住包玩。」
赤腳老鬼笑了笑︰「只是說說而已,我要回穹州,還有件事沒做。」
杜雍問道︰「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赤腳老鬼搖頭道︰「不用幫忙,不算什麼大事。」
「穹州!」
杜雍念叨一聲,笑道︰「你不用我幫忙,我倒希望你幫我個忙。」
赤腳老鬼痛快道︰「說說看。」
杜雍就道︰「有個金剛派的棄徒,叫做魏山,和我有點淵源,曾幫我打跑了笛魔。他眼下應該在穹州尋找妻兒,你若是能幫忙,就幫一手吧。」
「魏山?」
赤腳老鬼想了想,嘿嘿笑道︰「我听過他,他以前在平州黑市混,是不?」
杜雍點頭︰「就是他。」
接著細說了他的長相,以及大概實力,還有慣用的招式。
赤腳老鬼細細記下,拍著胸口道︰「放心吧,魏山的事情交給我。除非他的妻兒已死,否則我定然幫他尋到。」
杜雍拱手︰「多謝鬼哥!」
赤腳老鬼也拱手︰「不客氣,後會有期!」
雙方就此告別,約好以後再見。
看著赤腳老鬼遠去的背影,杜雍感慨不已︰「我竟然會和一個這樣的人物結拜為兄弟,這個世界也太魔幻了吧,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楊進分析︰「應該不是壞事,此人雖然大咧咧的,但頗有原則,而且膽子夠大。」
賀老三附和︰「在幽芒山上,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都敢叫板聖丹門,確實膽子大。」
品玉人笑道︰「公子,我覺得這個結拜挺靠譜。你和赤腳老鬼算生死之交,在古墓里,他毫不猶豫跳進水池里救你,他被炸暈之後,你也沒放棄他。」
杜雍拋開雜念,大手一揮︰「回乾州城。」
眾人轟然應諾。
本以為會很快回到乾州城,但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官道上有很多百姓北上逃難,戰爭的陰雲已經開始籠罩。
除了難民之外,還有劫匪。
這也是杜雍一行人耽擱了時間的主要原因,走一段距離就要干一仗,不知不覺就掀翻了十幾個綠林小團伙,本以為能繳些贓款,哪知道只繳獲了一些碎銀子,滿打滿算還不到二百兩,氣的賀老三破口大罵不已,從沒見過這麼窮的劫匪。
劫匪被擊敗之後,都是跪地投降,磕頭不已,言稱他們也沒辦法,毒蠍幫盤踞懷離縣,攪亂了整個乾州西南,他們走投無路,只能落草。
面對這種情況,杜雍沒法下死手,只能喝斥一頓,讓他們滾蛋。
就這麼打打停停,四天之後,杜雍一行人才回到了久違的乾州城。
此時的乾州城戒備更加森嚴,對于有些可疑之人,甚至要盤問一刻鐘,才允許進城。
「杜騎尉!」
城門守衛看到杜雍之後,趕緊敬禮。
杜雍回了個禮,隨口問道︰「眼下在備戰嗎?」
守衛點頭︰「應該是吧,但具體細節,不是我們能知道的。」
杜雍微微點頭,沒再多問。
走到主街道的時候,踫上了高潛和曲氏三雄。
「杜老弟!」
高潛趕緊跑過來。
杜雍笑了笑︰「高大哥!」
曲氏三雄也迎上來,他們已經轉正,穿著筆挺的武士服,神情肅然。
杜雍嘖嘖道︰「三位老哥,不錯嘛,看這架勢,還以為你們當差有十來年了呢。」
曲氏三雄拱拱手,都卸下了嚴肅的表情,對杜雍報以微笑。
對于杜雍,曲氏三雄是很感激的,若是沒有杜雍的引薦和擔保,他們三個應該還在到處躲避聖丹門的追殺,哪有現在這麼風光。
高潛好奇道︰「你去哪里了呀?最近都沒你的消息,聶大人都要派人去尋你呢。」
杜雍攤攤手︰「我還能去哪里?去幽芒山上湊熱鬧了唄!」
「哦?」
高潛來了興致,曲氏三雄也豎起耳朵,要听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