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頗為嚴肅,聶青雲仔細看了杜雍好半晌,突然笑道︰「杜雍,你很好,非常好!」
听到這等主角經常得到的評價,杜雍差點笑出聲來,趕緊定了定神︰「總管大人過獎,卑職愧不敢當。」
聶青雲很滿意杜雍的態度,繼續笑道︰「你在懷離縣立下汗馬功勞,想要什麼獎勵?」
很多人都用羨慕的目光看著杜雍,包括裴頌在內。
胡禾豐心中難免有些小情緒,因為他才是火組第一小隊的隊長,命也沒少拼,可如今風頭全被杜雍搶走。
聶主薄要大度的多,他作為領隊,出的力不比杜雍小,但此時沒有任何小情緒,還用鼓勵的眼神看著杜雍。
好在杜雍經歷過,場面話張嘴就來︰「總管大人,今趟之所以能取得成績,主要因為殉職的弟兄們拼死作戰,其次總管大人和屈大人全力支持,第三是縣令大人和聶大人領導有方,其四是裴頌督衛做了好榜樣。還有就是咱們所有人都能團結一致,為了乾州安定這個大目標而不懈努力。」
雖是場面話,但說的非常漂亮。
所有人都點頭微笑,必須微笑,因為聶青雲和屈亦雄這兩個大佬都在微笑。
聶青雲堅持道︰「你還沒說想要什麼獎勵呢?」
杜雍有些為難,想了想,拉過大黑和和賀老三︰「總管大人,這兩位是江湖上的義士,也是卑職的朋友,他們不計風險,不貪報酬,義無反顧跟隨懷離軍剿匪,都受了傷。卑職竊以為,總管大人可以重重獎勵他們二人,既能彰顯朝廷的風度,也能讓更多的義士加入剿匪的行列。至于卑職,想帶戰友們去樓子或酒樓好好松快兩天,勞逸結合,希望總管大人能報銷費用。」
「哈哈哈!」
聶青雲忍不住大笑起來,大手一揮︰「滿足,都滿足!」
和懷離軍帶回來的戰利品相比,報銷費用只是小菜一碟。
聶青雲看著大黑和賀老三︰「兩位義士怎麼稱呼?」
大黑和賀老三從來沒有和這種大人物說過話,心里激動的不行,趕緊報上名號。
聶青雲微微點頭︰「今晚一並參加慶功宴,順便給你們發放賞銀。」
大黑和賀老三恭敬點頭,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熱血和榮譽感。
晚上的慶功宴很熱鬧,所有人都喝的非常痛快。
自從大鱷魚事件和僵尸事件爆發之後,乾州一直風雨飄搖,西南甚至有崩盤的跡象,不過最近打的這幾場酣暢淋灕的勝仗足以左右局勢,是該好好慶祝,放松緊繃的神經。
第二天杜雍還是早早醒來,利索洗漱完,在院子里練刀。
楊進、賀老三、大黑三人昨晚就沒睡,吃完慶功之後,他們結伴去逛樓子,剛回來呢,眼楮都是紅紅的。
看到杜雍在練拳腳,三人沒有第一時間去補覺,站在一旁指指點點。
與其說是指點,不如說是故意挑刺,這里不對,那里不對,擺明還沒醒酒。
「指點什麼,有種來單挑啊!」
杜雍斜睥著他們三人,發出挑戰。
楊進打了個哈欠︰「不跟你單挑,我去洗澡,補覺!」
賀老三和大黑自然也跟著去。
杜雍無語,隨便發出一記刀風,擊在側前方的柏樹上,削掉幾根樹枝,而柏樹不抖。
收功。
啪啪啪!
鼓掌聲響起來,裴頌和他的兩個護衛來到走廊上,眼中很是欽佩。
裴頌嘖嘖道︰「老杜,看來你改用短刀不是沒道理的,就你剛才那一刀,登樓境的用刀高手都未必使的出來。」
杜雍收刀回鞘,謙虛道︰「頌公子過獎!這段時間這麼累,怎麼不多睡會兒?」
裴頌笑道︰「你不也沒多睡嗎?」
杜雍解釋︰「我的心神還停留在打仗那會兒,到點就會醒,想睡都睡不著。我剛還在想,我應該是個勞碌命。」
裴頌坐在走廊的欄桿上,笑著問道︰「可是因為升遷的事?」
杜雍搖頭︰「不是。」
裴頌好奇道︰「真沒想過?以你的功勞,可以升的。」
杜雍攤攤手︰「當然有大概的想法,但這種事情吧,還輪不到我挑肥揀瘦。」
裴頌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邀請杜雍︰「要不要去壯雨湖游玩?」
杜雍欣然同意︰「可以啊,不過咱們最好別去湖中間,有雷電和風暴的,上次我和賭神差點栽在風暴圈里。」
裴頌左右看了看,小聲道︰「老杜,你說壯雨湖里還會不會有大鱷魚?」
杜雍見他神秘兮兮的,反問道︰「頌公子,聖丹門早已退出了川明縣,壯雨重歸平靜,你怎麼還會有這種想法的?」
裴頌輕嘆道︰「我這不是想進步嘛,到了刻印五重,遲遲上不去,所以想搞點補品,上次你們抓的那條大鱷魚,我分了點肉,效果相當明顯,要是再有幾斤,說不定能一舉進入登樓境。」
杜雍了然。
登樓境對年輕人,尤其是未滿二十五歲的年輕人來說,是個非常大的誘惑。
裴頌一直是驕子,自少听著各種夸贊張大,可進入大理寺當差之後,對比優秀的同齡人,他發現自己的優勢並不明顯,而且他的對敵經驗很女敕,很多人都比他強。
在懷離縣打了這麼多仗也沒受大傷,主要是因為護衛厲害,這一點裴頌很有自知之明。
經過那麼多事情,裴頌很想進步,但瓶頸不是那麼容易突破的,所以想到了鱷魚肉。
杜雍認真道︰「頌公子,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境。但再想搞大鱷魚,應該很困難,聖丹門肯定是有防備的。我的意見呢,倒不如去幽芒山,山里和沼澤里都有靈物,就算比如上大鱷魚,但吃了之後肯定也能進步。」
裴頌好奇問道︰「深山里或許會有靈物,但沼澤?」
杜雍輕聲道︰「索性告訴你吧,上次我去幽芒山,在沼澤里踫到兩條大黑蛇,身長八丈,武力特別強橫,而且智慧也非常高,可以通過氣味和軌跡追殺人類。」
「八丈?」
裴頌張大了嘴巴,顯然不相信,那兩個護衛也倒吸冷氣,他們都听說過蒙濟王國的樟木林里有各種大黑蛇,但沒有八丈那麼大的。
杜雍沉聲道︰「八丈只是保守的說法。你若不信,楊進、大黑和賀老三都可以作證,我們當時被大黑蛇殺的落荒而逃,只恨爹媽少生了幾條腿,肺部冒火都不敢停下來。那兩條大黑蛇,絕對能把成年壯漢完整的吞下去。」
裴頌心馳神往,他相信杜雍沒有撒謊。
杜雍又道︰「頌公子,我只向你訴說經歷,並不是鼓動你去抓大黑蛇。真的非常危險,沒有晉滅境高手帶隊,只有逃命的份,還不一定逃的掉。」
裴頌笑道︰「我省得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客氣!」
杜雍擺擺手,說起原來的話題︰「還游湖嗎?」
裴頌點頭,呵呵笑道︰「當然游,沒有大鱷魚,咱們也可以看看金刀魚恢復的情況嘛,這也算是關心民情。」
來到湖邊後,裴頌的護衛花錢向漁民租了一艘不大不小的漁船,劃進去一點,隨風飄蕩。
壯雨湖的景色還是那麼美麗,無論是清澈的湖水,還是湖面上的各種漁船,亦或是湖邊的柳樹和成片的莊稼,都令人心曠神怡。
陰天的涼風吹在身上,說不出的愜意,比之京城虞河的畫舫是另一番滋味。
四人甩鉤釣魚,釣了四十幾條,只有三條金刀魚,這比例頗低,但總好過沒有。
詢問從身邊路過的漁民,了解了更多的情況。
金刀魚的恢復情況算不錯的,現在兩縣的漁民都不抓金刀魚,網子拉上來就挑出來放掉。多數人都非常自覺,也有自私的不會放金刀魚,但遭人舉報之後,就會受到官府的懲罰。
漁民的生活肯定比不上以前,但也不至于拮據,等金刀魚的數量上去,日子就會恢復。
對官府心存感激的漁民還挺多的,因為官府補助了銀子。
「朝廷的風評還不錯嘛!」
裴頌和漁民們說完話,體驗了一把私訪的興奮,心中非常高興。
杜雍笑道︰「百姓多是淳樸的,只要朝廷把該做的做到位,就不會有那麼多怨恨。乾州北部做的確實可以,南部還需繼續努力。」
裴頌深以為然︰「我這幾天總會想起懷離縣百姓離城的事情,每次都非常難過。」
午飯在湖邊吃,向漁民借了爐子、碗筷、調料和柴火等,又買了些魚和米酒,自己動手,搞了個全魚宴。
剛要吃的時候,胡禾豐、趙德助等人氣喘吁吁的趕過來。
趙德助埋怨道︰「我說頌公子呀,您出門游湖能不能告知一聲?還以為你遭了劫匪呢,讓我們這頓好找。」
裴頌訕訕道︰「不好意思,實在不少意思!突然想游湖,沒想那麼多。都坐下吃飯,這頓全魚宴可是我們親自動手的呢。」
趙德助一把坐下,拿起酒壺倒了一碗,咕嚕咕嚕喝了個痛快。
胡禾豐等人也坐下,拿著筷子夾魚肉吃。
趙德助放下酒碗︰「咱們大懷離軍的弟兄都去逛樓子摟姑娘,連受傷的弟兄都沒歇著,你們兩個卻在這里游湖吃魚,大煞風景呀!」
裴頌呵呵笑道︰「懷離軍的兄弟好幾百個呢,小小的縣城,有那麼多姑娘可以摟嗎?」
姜步平猥瑣道︰「頌公子,你不要小看川明縣城,客流量向來很大,所以樓子多的是。懷離軍的弟兄們作為英雄,還能享受優惠。以頌公子你的人才,說不定能免費呢。」
大伙兒都笑起來。
裴頌也是笑罵不已。
杜雍賊賊一笑︰「賭神,聶主簿有沒有去湊熱鬧?我看他平時挺正經的。」
趙德助也笑,搖頭道︰「聶主簿是領隊,當然要商量大事。我听說,聶大人接下來要協助懷離縣縣城的重建呢,然後可能會調離大理寺,進入乾州總官府當差。」
「啊?」
裴頌一愣,嘖嘖道︰「乾州總管府,妥妥的高升啊!」
胡禾豐八卦道︰「聶總管和聶主薄會不會是遠房親戚?都姓聶呀。」
趙德助愕然︰「踫巧的吧,不都說聶主薄沒有背景嗎?」
胡禾豐哂道︰「沒有絲毫背景的話,我是不信能升到主簿的位置,雖然不是什麼大職位,但好歹也是領導層呀。」
趙德助問杜雍︰「老杜,你認為呢?」
「嗯?」
杜雍抬起頭來,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醬料,滿臉疑惑︰「你們在說什麼?」
趙德助翻了個白眼,他知道杜雍有听,但就是不想多談,不過這種話題確實不宜深入討論,屬于妄議上司。
說到職位調整問題,大家都有些感慨。
趙德助輕嘆道︰「火組第一小隊重組還沒多久呢,已經迎來了大變樣。前隊長莫興停職,陶青雲傷勢至今未愈,曹悲雨和郭清龍失蹤,老杜接下來肯定會調離。頌公子說不定也會走。」
裴頌笑道︰「我干嘛走?」
趙德助也笑︰「你不是來體驗的嗎?平州行、忽雲寺、懷離軍,還沒體驗夠嗎?」
裴頌淡淡道︰「還沒體驗夠呢,最起碼還要破幾件大案。」
段子嘯掰著手指︰「那就剩胡隊長、姜副隊長、賭神、頌公子、陶公子,還有我,回京之後得補充四個人呀。」
趙德助笑道︰「火組第一小隊豈是那麼好進的,咱們也可以提意見的。」
裴頌瞥著他︰「怎麼地?你心中有人選?」
趙德助搖頭︰「按照現在小隊的結構,補充的四個人手,最起碼要三個平民子弟。我可不認識厲害的平民子弟。」
胡禾豐心念電轉,也思考著補充人手的問題。
杜雍離開之後,火組第一小隊只剩六個人。
胡禾豐和段子嘯一派,即裴銘派。
姜步平和陶青雲一派,即裴惑派。
趙德助和裴頌一派,中間派。
本來裴銘派佔盡主動,但郭清龍和曹悲雨失蹤之後,又變的和裴惑派勢均力敵。
所以再度補充人手,必須要好好做文章,那關系到火組第一小隊的話語權。
姜步平眉頭緊鎖,顯然也在想這個問題。
杜雍看著他們的表情,自然明白他們在想什麼,心中暗暗覺得好笑。
「公子!」
楊進的聲音傳來,輕輕招手,示意杜雍過去。
杜雍道一句失陪,放下碗筷,快步走向楊進。
楊進帶杜雍走出一段距離,沉聲道︰「梁河回京了!」
杜雍精神一振︰「真的嗎?」
楊進鄭重點頭︰「剛才賀老三的朋友來縣城,專門來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