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尉寺來了兩支小隊，總計二十來人，今早剛過來就擺出一副手持尚方寶劍的傲慢態度，讓大理寺相關人等好好配合他們調查。
王沐坤沒有計較他們的態度，大致交代之後，就讓聶主薄配合他們做事。
首先要查的是，犯人為何會突然死翹翹，這是當務之急，很多人都非常關心，因為涉及到大理寺已經被賊人滲入的問題。
王沐坤已經抓了大夫、牢頭、獄卒，以及數名刑組的督衛，這些人都近距離接觸過犯人，都有動手腳嫌疑。
衛尉寺的人對此表示同意，並認為只調查這麼點人遠遠不夠，風組第七小隊和當時護送的巡衛隊也需要調查。
聶主薄當時就不同意︰「犯人就是第七小隊抓起來的，他們怎麼可能會做手腳？這個懷疑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衛尉寺的人頂回來︰「不是說他們有問題，只是調查要嚴謹。而且最近城中發生的大事，第七小隊都有參與，問問情況很有必要。」
聶主薄說不過他們，只得派程峰去通知程原，讓第七小隊的人都做好準備。
只是普通的問話而已，衛尉寺的人卻整的很嚴肅，硬要在小黑屋進行。
聶主薄早就知道杜雍會鬧起來，而他對衛尉寺的做派也很不滿，所以才挺了杜雍一句。杜雍內傷未愈的情況很多人都知道，他要求換個房間，確實不過分。
杜雍在走廊上走來走去，觀望了好一陣子，轉向聶主薄，問道︰「聶大人，請問第七小隊的成員在哪里接受問話？」
聶主薄淡淡道︰「你問這個干嘛？」
杜雍挺直腰桿︰「他們肯定也被當成了犯人，我得去搭救他們啊，你是看在眼里的，衛尉寺這幫人不好惹呀。」
聶主薄假意喝斥︰「你這是什麼話？這可是大理寺，就算某些人懷有不軌之心，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有沒有那個實力。」
莫隊等人听著杜雍和聶主薄一唱一和，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
杜瓊更是沒想到，杜雍完全不給他這個堂兄面子。
不過仔細想想也正常，杜雍平時就是倔脾氣，現在第七小隊明明立了功，卻被如此對待，他鬧起來在所難免。
莫隊長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快，淡淡道︰「既然杜督衛想要換個房間，那就換個房間吧。說來也是我考慮不周，杜督衛畢竟是士族子弟，自然要比其他人金貴。」
杜雍掏掏耳朵︰「你說什麼？敢不敢再說一遍？」
莫隊長臉色一沉，手指微微曲起，最終捏緊了拳頭，死死盯著杜雍。
杜雍毫不在意︰「怎麼地？你是想打我嗎？你動我下試試？」
杜瓊拉著杜雍，低語道︰「小雍，既然換了房間，你就別鬧了吧。」
「我鬧？」
杜雍滿臉不屑，冷冷道︰「什麼要比其他人要金貴？你听不出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嗎？他說我仗著杜家子弟的身份，在搞特權。我有搞特權嗎？我只是在爭取正當的權益。他這話不僅羞辱了我，還羞辱了杜家，瓊哥你竟然還幫他說話，你到底姓什麼呀？」
杜瓊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杜雍轉向聶主薄︰「聶大人，我堂弟杜謀剛加入衛尉寺，他有參與這個案子嗎？」
聶大人點點頭︰「有參與，正跟著他的隊長詢問巡衛隊的人呢。我剛才還觀察了一陣子，小伙子挺沉穩的，問話很溫和，讓人如沐春風。」
杜雍看著杜瓊︰「瓊哥你听听，如沐春風呀……你那天還說大伯最喜歡杜謀，現在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杜瓊還能說什麼呢，只得苦笑。
聶主薄沒有繼續說話，顯得風輕雲淡。
莫隊長青筋暴起，大喝道︰「杜雍，休要胡攪蠻纏！」
杜雍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胡攪蠻纏？想打官司嗎？可以，就算打到陛下面前我都奉陪。我倒要看看是誰給你膽量，竟然如此羞辱我杜家。」
莫隊長早听說過杜雍的脾氣，今日一見，才知大大低估了他，小小地嘲諷了他一句，他竟然直接扯上羞辱杜家。
這誰頂的住啊！
聶主薄見場面有些僵住，出言調節︰「莫隊長，不如這樣，不待小黑屋，也不單獨詢問，大家都是為朝廷做事，不宜鬧出什麼大矛盾。真要鬧起來的話，大理寺和衛尉寺都不好看。」
杜雍點頭︰「換個大房間，再把我的隊友叫在一起，我就沒意見。」
莫隊長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了一陣子，終究還是順勢下台，吩咐杜瓊等二人︰「將風組第七小隊的人都叫到一起，把咱們小隊的人也全部叫過來。」
聶主薄見狀，就找了個議事廳，並命人上了好茶，還有瓜果和點心。整的跟茶話會一樣。
等待的時候，杜雍左看右看，嘿嘿笑道︰「聶大人，這樣才像話嘛。」
聶主薄沒什麼好臉色︰「我說你小子，鬧便鬧唄，干嘛讓人下不來台？」
杜雍雙手合十，出言道歉︰「對不起啦……可是聶大人，我身為杜家子弟尚且如此，我隊友的遭遇肯定更加不堪。您是知道我脾氣的，能放任不管嗎？衛尉寺又能怎麼地，論實力和名聲，確實比大理寺更強，但論品級的話，兩個衙門是持平的，干嘛怕他們？」
聶主薄嘆道︰「你說的是沒錯，但咱們大理寺最近確實難嘛，王大人壓力很大的。」
杜雍拍著胸口保證︰「只要衛尉寺的人不故意為難我們，我肯定老實配合。」
聶主薄微微點頭。
杜雍壓低聲音︰「聶大人，這個失蹤案是越來越古怪，您怎麼看？」
聶主薄模著後腦勺，長嘆道︰「案子古怪其實沒什麼，我最怕的是……查案的不團結。」
杜雍心底同意。
失蹤案查到這個地步，看似有破案的希望，其實越發撲朔迷離。
光涉及的勢力就令人眼花繚亂。
裴銘、裴惑、大理寺、衛尉寺、火狼幫、杜雍、杜家二房、杜家四房、忽雲寺……
有人想破案，有人不想破案。
各種斗法是必不可少的。
對杜雍來說，能不能破案無所謂，重要的是先保住自己，最起碼不能讓裴惑黨借著案子往自己頭上扣帽子。
至于能不能模到一根線頭搞點事情，要看後續發展，還要看運氣。
沉默了半晌，杜雍笑著問道︰「聶大人很頭疼嗎？」
聶主薄翻個白眼︰「王大人都頭疼，我能不頭疼嗎？」
杜雍靠在椅子上︰「聶大人，要不今晚咱去喝一杯？」
聶主薄無不戒備︰「你又想干什麼？」
杜雍攤手︰「我能干什麼？你如此頭疼，我就想請你喝一杯，一醉解千愁嘛。」
聶主薄顯然沒有喝酒的心情，擺擺手︰「再說吧。」
過了一陣子。
第七小隊的成員結伴而來，衛尉寺的人跟在後面。
邵宇洪看到杜雍和聶主薄之後，趕緊竄過來︰「聶大人，這是您決定的？」
聶主薄沒有說話，指了指杜雍。
邵宇洪哈哈大笑︰「杜老弟，還是你的面子大呀！」
杜雍搖頭︰「什麼面子不面子，這是正當權益好不好，咱們又不是犯人，干嘛去小黑屋？衛尉寺的人也要講道理不是？」
隊員們都嘿嘿直笑，心說還是杜雍犀利，連衛尉寺的人都敢頂。
杜雍壓低聲音︰「他們剛才有沒有為難你們？」
邵宇洪哼道︰「高高在上，真的是審犯人的架勢，我差點沒忍住。」
分坐兩排。
「莫隊長有什麼想問的，盡管問，我擔保第七小隊的人知無不言。」
聶主薄之所以親自作陪，是怕杜雍和莫隊長再次鬧起來。
杜雍喝了一口熱茶，嚼著茶葉，翹起二郎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不是兄弟們？」
第七小隊的成員紛紛附和︰「是啊！」
杜瓊心中驚嘆不已，杜雍才進大理寺這麼點時間，竟然就能和隊友們打成一片，要知道第七小隊可是平民小隊。
莫隊冷著一張臉︰「開始吧！」
杜瓊點點頭，拿著紙筆，開始問話︰「請問程隊長，最近城中發生的三件大事，你們第七小隊都有參與嗎？」
程原點頭稱是。
所謂三件大事是指︰虞河挖骨頭和城東兩次激戰。
杜瓊轉向杜雍︰「杜督衛，據說去虞河底挖骨頭是你的提議？」
杜雍嗯道︰「是我的提議，有什麼問題嗎？」
杜瓊記錄之後，又問︰「你是出于什麼原因，才提出這種建議？」
杜雍想了想︰「風組第二小隊沒探過，所以我才想探的。」
莫隊眼中精芒一閃，插言道︰「你的意思是，風組第二小隊有玩忽職守的嫌疑？」
聶主薄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是大罵不已，哪有這麼問的。
杜雍冷冷道︰「莫隊長，恕杜某直言，你這個問題有誘導的傾向，而且有點自以為是，是你自己臨時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