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意難忘

靜姝自然應得飛快︰「便是這位常嬤嬤,自嬤嬤來了我身邊,與我說了好些宮中秘事,我才知姐姐日子過得竟這般艱難,想著若是如此說話能讓姐姐高興些許,便是再別扭也是無妨的。」這話她說的是踏實非常,畢竟這事兒他們可都做了,自己可半點沒污蔑那些人。

「宮中秘事?日子艱難?你這傻丫頭!」

見貴妃總算恢復了笑顏,點了點她的額頭,還親昵地把她往懷里一摟,靜姝才松了那口氣。

至于那聲嘆氣,反正遭罪的不是她,這貪心不足,總要做好被吞的準備,如今,就當姐姐先替妹妹收點利息好了。

況且,這邊若是不再施壓,她擔心那些人會做出更過分的事來!

至于貴妃會怎麼想她,她多少猜的出。

無非是犯愁于自己這妹妹的單蠢傻氣,平日里什麼都與家里人說、家里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也就罷了,居然對旁人也是這麼個性子。

甚至多半會後悔,後悔當初就該親自挑兩個嬤嬤送回府。

再有就是無奈于阿瑪額娘竟將妹妹養成了這般不諳世事的單純性子。

最後再糾結下她這妹妹日後可如何是好?之類的。

說到底,她也不願真被人當‘傻’了,便開口打斷了貴妃的思緒︰「‧‧‧姐姐?」

「嗯?」

許是那聲太過溫柔,也許是膽戰心驚小半月後突然來到了一處暖處,叫她直接失了警惕開口求道︰「姐姐,我不想進宮,我不進宮好不好?」

這一開口,靜姝就後悔了,腦中飛快琢磨這話該怎麼往回圓,卻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便直接道︰「誰說叫你進宮了?」

「姐姐?」可以不進宮?!

便是這位便宜姐姐真把她當‘傻’姑娘待,把事兒掰開了揉碎了地跟她說,她也樂呵呵的極耐心地听著。

「不過你今兒既參了大選,便萬萬不可是被撂牌子送出的宮,章佳一族的名聲我不在意,我如今的位置便是旁人陰陽怪氣幾句也很無妨,但于你,便是後半生幸福與否的關鍵。

若是你不參這大選,叫阿瑪二弟給你尋個良善人家,有我在,他們定是不敢欺你的,但若是你是被撂牌子出的宮,那親事可就不好說了,倒不如通過了大選我求萬歲爺直接給你賜婚來得好!

雖都說這抬頭嫁女,低頭娶媳的,但我本不願你高嫁。

咱們家的情況,你也是清楚的,若是你嫁入那平等人家,有我在一天,定能護你萬事順遂。

但若是高嫁,我說是佔著這貴妃之位,卻是個有寵無子的,日後且不說,便是眼下,莫說那黃帶子,就是底蘊大家都少有把我放在眼中的,想護你,便不易了。」

「姐姐這般說,叫我哪還有臉面再見姐姐,姐姐能走到如今本就不易,我這做人妹妹的,幫不上什麼不說,還累的姐姐為我這般煩心累思的。」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我嫡親姐妹,血脈相連,我不顧著你還能顧著誰?」

那日,貴妃給了她兩條路,一條,是入四貝勒府,承諾她必佔側福晉之位。

而另一條,便是許給一位鈕鈷祿家的少年郎。

她本疑惑為何會擇到這位身上,雖說這人文采尚可,但也比不過二哥,武藝便更是多有不如了,但一听貴妃給她普及那人的家庭情況,她便清楚了,這人有一叔父,名為鈕鈷祿凌柱。

這個名字,真的是太耳熟了,算起來可是乾隆的外祖父呢!

貴妃還說,接下來是多事之秋,行差踏錯一步便是任誰都護救不及的。

若是她入四貝勒府,也就罷了,但若是她擇定那鈕鈷祿家的,貴妃便會找個機會把那人外放,等到塵埃落定,再回來不遲,甚至還道,這兩年會找機會把阿瑪額娘和阿克頓都送出京,到時候在外頭一家上下也能彼此扶持。

靜姝這才明白,她這一個抉擇,其實關系到並不只是自己,而是一家上下的命運。

本來立馬就想應下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貴妃也沒想著叫她立刻決斷,轉而拉著她說了兩句家常,就放她離開了。

許是見她自出了景仁宮便憂思過重,還珠便帶著她繞道御花園回儲秀宮。

卻沒想到,行至半路,突然陰雲密布,大雨瓢潑。

靜姝與還珠即便打著傘,也難免濕了衣擺。

見雨越下越大,還珠便帶著她進了萬春亭躲雨。

她剛將額前發絲擦得半干,見自己衣擺旗鞋盡濕,只覺得要不好。

她好不容易才把這個身子養的見強了些,若是因著長時間穿著濕鞋襪濕衣裳再損了身體可如何是好?

而還珠見她一臉苦色,還以為是為此時衣衫不整而擔憂,體貼安慰道︰「二姑娘且安心,這雨下的這般大,不會有主位娘娘在御花園停留,便更不會有主位娘娘往亭中來的。」主位皆有轎攆,至于其她的,是不敢與主子的嫡親妹妹講這些的。

听著這話她才想起,好像這時候見貴人衣衫不整也是一種罪來著。

更是惶惶不安。

沒想到,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就听見一群人簇擁的聲音遠遠朝這邊來。

靜姝糾結片刻,還是閃身躲到了假山群之中,而還珠不知為什麼,也跟著躲了進來。

然後,她就看見了或許改變了她一生的一幕。

大雨之中,帶著幾分霧氣的蒸騰,一群人明明是一起過來的,卻仿若兩個世界。

一方前呼後擁,軟轎儀仗,便是隨侍的宮人都人手一把青色油傘,而一方,似母女二人,年長者身著命婦裝扮,年輕者亦是一身華貴,但此時兩人皆毫無遮擋的在雨中狼狽攙扶著往前走,就是偶有高樹密枝遮得些許雨水,也會被瞬間簇擁而上的宮女太監把兩人從片刻安寧中哄趕出來。

直至行至萬春亭前,再毫無遮擋之物,儀轎才停了下來。

左右兩邊兩個宮女掀開轎簾,卻因著大雨間隔、轎中昏暗,看不清里頭的人。

只隱隱約約听見些傳出來的話︰「鄂拜大人任國子監祭酒,想必府中女眷該知這在貴人面前失儀要論何罪的哦?」

「臣婦知罪。」那位夫人許早知有此一劫,沒有半分求饒辯解,只拉著身邊年輕的姑娘一起跪俯于大雨之下的石子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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