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多謝判官大人!

「說出藏寶地,給你一個痛快!」

接下來從面具之下說出的這一句話,終于是讓耿烈意識到到底哪里不對了,他明顯是忽略了自己是身中劇毒的狀態。

在這個世上,死其實並不可怕,尤其是對于這些經歷過強筋鍛骨之痛的武師來說,被一巴掌拍死,實是一件很輕松之事。

再加上耿烈是在無數廝殺之中殺出來的三境大成武師,一生受傷無數,但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單比膽量的話,他無疑是場中之最。

若是陸尋以死來威脅,耿烈未必會有多怕,大不了就是被拍死,可此刻听著對方的這句話,他心頭才真正驚惶起來。

尤其是在對方話音落下之後,耿烈突然感覺到體內那原本只是讓自己酸軟無力的劇毒,漸漸變得麻癢起來。

而且這種麻癢還越來越強烈,耿烈眼角余光,能看到對面黑衣面具人的右手食指,似乎是在做著一種特殊的動作,那必然和他體內的麻癢有關系。

看到這一幕,再听著二人的對話,旁觀眾人的心情再次變得有些復雜,看來那綽號判官的殺手,也並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這座天下,毒師之所以能讓人談之色變,就是因為他們那層出不窮的劇毒。

劇毒一道不僅是能殺人,更能讓人生不如死。

在直接被一劍殺死和生不如死之間選擇,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選擇後者吧?

可笑剛才耿烈還要用全部身家來誘惑判官,沒想到這樣一來,他連想要輕松就死都再也做不到,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呢?

「啊!」

再過片刻,當耿烈體內的麻癢越來越強烈的時候,他再也忍耐不住,直接發出一道慘叫之聲,然後眾人就看到了極其慘烈的一幕。

那個軟倒在地的絕戶屠手滿地打滾,更是忍不住伸出手來,在自己的臉上亂抓,轉眼之間已經是血肉模糊,顯得異常猙獰。

那種癢到皮膚深處的感覺,真是讓耿烈生不如死,哪怕他將自己的臉都抓爛了,依舊覺得那些麻癢還在不斷襲來,而這一次是癢到了骨頭里。

「痛快!」

不遠處的李家獨子李淳,看到那個滅族大仇人,轉眼之間變比自己更淒慘百倍,他就忍不住高呼出聲,嚇了旁邊幾位武師一跳,瞬間跳出老遠。

如果說之前的絕戶屠手耿烈,讓得他們很是忌憚的話,那現在的殺手判官,也不再是那個懲奸除惡的傳說人物。

說實話,之前在听到那些傳聞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判官雖然當了殺手,其實是一個好人,要不然怎麼專挑那些作惡多端的惡人殺呢?

直到此時此刻,若是誰要再說判官是好人,那以周兄為首的武師們,都要大嘴巴子抽他,沒看那耿烈的可怕下場嗎?

這或許才是真正的惡人自有惡人磨,而那個殺手判官,就是比耿烈更惡的惡人,而且手段之毒辣,臉色之平靜,不知道比耿烈惡了多少倍?

既然判官是如此惡人,那在這個時候開口,若真讓其遷怒記恨,豈不是要步耿烈的後塵,試問誰想承受耿烈此時之痛苦?

只是周兄他們沒有遭受過滅門之痛,獨自一人從李家逃出來的李淳,心頭所思所想盡是報仇血恨,只要能報得滅門大仇,百死又何妨?

此刻看著耿烈遭受如此大罪,李淳只覺自己報得滅門之仇近在眼前。

哪怕是借他人之手,也讓他有一種極度暢快的感覺,哪里還顧得了那麼多?

這個時候的耿烈,不僅是將自己的臉抓得稀爛,連全身的衣袍都扯成了一條條的,顯得極其狼狽,慘烈之中,又有一種古怪的滑稽。

「還不說嗎?我可告訴你,這毒要是發作起來,三日三夜不會停歇,就算你想要自絕,也不可能辦得到!」

看著地上打滾,動作卻是越來越弱的耿烈,陸尋也不由有些佩服。

這些在刀口在舌忝血的家伙,承受能力果然非同小可,因此他又添了一把火。

雖然耿烈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可他並沒有昏過去,因此身上的麻癢依舊感受得清清楚楚。

听到「三日三夜」這個詞時,他全身的心氣,終于是瞬間垮掉了。

「我……我說……」

耿烈可以不怕死,但他不能不怕生不如死,在劇毒之肆之下強行忍耐了這麼久之後的他,終于是屈服了。

听到耿烈之言,不知為何,就連旁觀眾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氣。

或許是因為耿烈剛才的慘狀實在是太過駭人,又或許是其他的一些原因,總之眾人是再也不想看到耿烈將自己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當然,這中間自然不會包括李淳。

耿烈越慘,他心頭就越興奮,剛才那一刻,他巴不得耿烈骨頭再硬一點,和那判官一直強硬下去呢。

只可惜耿烈並未讓李淳如願,那樣的痛苦他是再也不想承受了,現在他不求判官能饒自己一命,只求對方能給自己一個痛快。

心氣已經斷絕的耿烈,自然不敢再有任何的隱瞞,遠處的一些人,有心想要听听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卻很快被自己的朋友制止了。

開玩笑,耿烈所說的藏寶地點,可是殺手判官的戰利品,你現在側耳傾听,難道是想去和判官爭搶寶物嗎?

真當如此狠辣的一個人物沒有脾氣嗎?還是說你只是好奇想听一听?

可萬一被那判官發現,說不定這條性命今日都要留在這里。

因此在耿烈說話的同時,包括二境武師周兄在內的所有武師,全都將目光轉到了別處。

這是做出一種態度,表明自己對耿烈的那些寶藏,並無半點覬覦之心。

「希望你沒騙我!」

對于一個三境大成武師的藏寶地,尤其是耿烈這個絕戶屠手的寶藏,陸尋還是很感興趣的,因為他對這位頗為了解。

耿烈最喜歡做的就是滅人滿門,因此他這些年肯定是搜刮了無數寶物,很多家族數十上百年的積蓄,在被滅門之後,自然都被耿烈給一鍋端了。

雖然說修煉到三境大成武師的境界,也是相當吃資源,但陸尋就不相信,像耿烈這樣的人,就沒有給自己留後路?

想必藏寶地之內,還是會有一些好東西的。

「沒……沒有!」

這個時候的耿烈,確實是不敢耍什麼花樣,尤其是在他感應到體內的麻癢,已經在漸漸消失之時,更不想再嘗試一遍那種痛苦了。

耿烈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活命,他只痛快速死,而當他心頭這道念頭升騰而起之後,卻是發現那黑衣判官根本沒有任何的動作,竟然直接轉身離開了。

「走了?」

所有旁觀之人也是目瞪口呆,那黑衣面具殺手,問完了藏寶之地後,居然就這麼走了,而且走得極快,轉眼之間便消失了蹤影。

「多謝判官大人!」

反應最快的,赫然是李家的那根獨苗李淳。

當他將目光轉到奄奄一息的耿烈身上時,突然之間福至心靈,直接朝著判官消失的地方跪倒在地。

因為李淳知道,那判官沒有直接殺耿烈,或許是覺得殺這麼一個廢人沒什麼必要,又或許是知道他李淳,是絕對不會放過耿烈這個大仇人的。

這對于判官來說,或許只是一個念頭,但對李淳來說,卻是代表著非同尋常的意義了。

滿門被殺的血仇,假手于人固然也能大快人心,卻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判官的離開,將一個活著的耿烈留給李淳,無疑是補全了這個美中不足。

「這可真是……」

旁邊的周兄等人,听得李淳的高聲,再看到其動作,也是很快明白過來,有心想要用個詞匯來形容今日之事,卻是始終找不到。

原本以為李家這根獨苗,今日也要被連根拔起,沒想到柳暗花明,那個這段時間在渡邊城大名鼎鼎的殺手判官突然出現,直接就收拾了耿烈。

「李淳,給我個痛快!」

似乎是感應到了李淳的靠近,耿烈勉強抬起頭來,猙獰的一張臉顯得極其可怖,和李淳的那張臉相得益彰。

判官走了,耿烈並沒有半點松氣的感覺,因為還有一個身負血仇的李家李淳。

像這樣的一境武師,之前的耿烈一巴掌都能拍死好幾個。

可是現在,耿烈體內的麻癢倒是消失了,可劇毒卻沒有半點化解。

他依舊是全身酸軟動彈不得的狀態,哪怕是一個普通人,也能拿著一把刀將他捅死。

「痛快?你做夢!」

耳中听著耿烈略有些乞求意味的話語,李淳臉現怨毒,听得他冷笑道︰「耿烈,當初你滅我李家滿門的時候,可曾想過今日?」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李淳的雙眸之中,流下兩行熱淚。

看來應該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眼看大仇即將得報,他堅持了多日的倔強,瞬間就盡數瓦解了。

不過在下一刻,李淳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一抹堅毅之色,然後便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拖起耿烈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就算他只是一個一境武師,這一刻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也讓人頗為動容。

想著那耿烈可能遭受的下場,所有人都是心中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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