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二進八！」
「車六平七！」
「……」
新月酒樓之中，一道道聲音傳將出來，讓得圍觀眾人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古怪，因為高遠聖接手這盤殘局之後，已經下到第七步了！
「小姑娘這一步……這一步……」
尤其是當陸靈兒再次走了一步車之後，旁邊同為仙品棋師的桂東南不由喃喃出聲，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措詞，很有一些猶豫。
剛開始的幾步，陸靈兒的棋路，倒是的確和高遠聖桂東南料想的那樣，可是從第四步開始，這小姑娘便是棋路大變，打了高遠聖一個措手不及。
事實上自高遠聖下場之後，和其對弈的看似是陸靈兒這個小丫頭，其實早已經變成了她懷中的黑貓大妖。
要知道大妖的棋力，可是連陸尋都自嘆不如，十盤之中能贏得了三四盤就不錯了，更多的時候是被大妖殺得丟盔棄甲。
此刻陸尋不在此地，他又從來沒有料到高遠聖竟然會親自下場，因此也沒有特意叮囑過大妖某些事情，也就讓大妖有了自由發揮的空間。
陸靈兒也是小孩子心性，好勝心極強。
她可不管你是不是棋院院長，也不管下贏了你會有多麼的驚世駭俗，因此一直在心頭給大妖打氣鼓勁呢。
大妖當仁不讓，一步又一步的棋路傳入陸靈兒的腦海之中。
這個時候的陸靈兒，就像是一個牽線木偶一般，完全看不懂這些落子有什麼深意，只需要听話下棋就行了。
殊不知這樣一來，給場中眾人造成了何等之大的沖擊。
尤其是旁觀之人看到高遠聖竟然陷入了沉思，半晌沒有落子之時，更是目瞪口呆。
「師父，你這讓得也太明顯了點吧？」
片刻之後，看不出其中一些玄妙的玄十三忍不住開口，看來現在的他已經是猜到自己這個師父的某些打算了，是以有此一問。
此言一出，像桂東南孔心月等人都是若有所思，暗道高遠聖難道真是想還陸尋一個人情，要將陸靈兒收為記名弟子？
可是堂堂棋院院長，上五境的仙品棋師，對上一個小女孩的時候，需要思考這麼久嗎？
誠如玄十三所說，這讓得也太明顯了吧，這很不符合常理。
「閉嘴，別吵！」
然而玄十三話音剛剛落下，高遠聖便是怒喝一聲，似乎是因為被打斷了思路而不快，當即就讓玄十三真的閉嘴，連呼吸也不敢太大聲。
因為身為高遠聖最得意的弟子，玄十三知道師父在表現出這樣的狀態，是真的開始認真了，自己要是再敢出聲打擾，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
下一刻玄十三就和桂東南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是從對方眼眸之中看到了一抹驚意。
他們驚的並不是高遠聖的態度，而是那個小女孩的棋力。
這是真的下出了妙棋，讓得一位仙品棋師都要冥思苦想，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吧？
「陸雪，靈兒的棋術真有這麼高？」
旁邊的雲心羽早就驚呆了，愣愣地問了出來，她忽然發現，這玄陽國陸氏一家，都是些什麼妖孽啊，一個比一個讓人震驚。
「我……我也不知道啊！」
說實話就算陸雪是陸靈兒的姑姑，但幾年時間不見，王府又橫遭大變，她現在對陸靈兒真有些不太了解了。
突然之間，陸雪靈光一閃，暗道這莫不又是自己那位二哥的原因吧，總覺得陸尋回歸之後，鎮東王府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兵五進一！」
「象三進五！」
「……」
雖然高遠聖思考的時間越來越長，這盤棋終究是繼續下下去了，而當某一刻來臨的時候，眾人終于是驚覺了一個事實。
「這是……第十五步了！」
一道聲音從楊沾衣口中發出，他雖然並不是棋師，簡單的棋路卻不會陌生，也一直記著兩人落子的次數呢。
剛才的不少人都沉浸在兩者的對弈之上了，明顯是忽略了「十步」的賭注，直到此刻楊沾衣的輕聲提醒，才讓眾人如夢初醒。
「看來我要多個小師妹了！」
玄十三有些愣愣出神，同樣記起了剛才師父說過的話，但是此言一出，便是看到旁邊一道異樣的目光投射過來，乃是屬于桂東南。
「不止如此，這樣下下去的話，院長可能會輸！」
桂東南的話語響徹在這安靜的新月酒樓內，讓得所有人再次目光呆滯，這可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的一個結果。
堂堂棋院院長，上五境的仙品棋師，竟然可能會輸給一個七九歲的小女孩嗎？
這簡直就是一件無法想像之事，如果桂東南推測為真，那至少在這棋之一道上，高遠聖根本沒有資格當陸靈兒的師父，畢竟是手下敗將嘛。
不過另外一些人卻是將信將疑，這局棋還沒有下完，他們無論如何不肯相信高遠聖會輸。
這會讓他們對上五境強者，有一種理論顛覆的。
棋局還在繼續，不得不說高遠聖的棋力還是極其強悍的，哪怕陸靈兒有著大妖的指點，兩人也又下了數十步，局勢也漸漸變得明朗起來。
「這……」
哪怕是玄十三和王定波，這一刻也看出高遠聖的黑棋有些不妙，似乎數步之內，就要被紅棋逼入絕地，再無回天之力。
旁邊桂東南也是皺緊了眉頭，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樣的心情，總之極其復雜。
桂東南自問如果自己下場的話，絕對不會比高遠聖做得更好，可是這種從數十步之前就開始布局的高端之戰，讓他嘆為觀止。
桂東南相信，哪怕自己看過了這一盤棋，再來一遍的話，恐怕也只能是棄子認輸一途，他越想越覺得其中幾步精妙絕倫。
這無疑是對桂東南剛剛突破到仙品層次的棋術，又有了一些啟發，連著對他十一境的境界，都有一些穩固的作用。
「左支士！」
當高遠聖沉吟半晌，終于下出一子之後，旁邊的桂東南不由搖了搖頭，卻又有些無奈，這恐怕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如果對手是玄十三和王定波，甚至是那些棋院的夫子先生，高遠聖這擁有極強迷惑性的一步，恐怕真有反敗為勝的一絲機會。
可是在見識了陸靈兒剛才超凡入聖的棋術之後，桂東南卻是知道對方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這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事實上高遠聖何嘗不知道事實如此，可他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哪怕這個機會，只有萬分之一的成功可能。
「跳馬！」
可惜一切都如兩位仙品棋師所料，陸靈兒的棋道一如既往地平穩，仿佛根本沒有在意高遠聖設下的陷阱，自顧走出了一步。
這一步走出，局勢再次明朗了幾分，就連那些半吊子的棋師，也都看出來了一些東西。
他們臉上的不敢置信之色，簡直濃郁得快要滿溢而出。
「高院長要輸了！」
這是一位旁觀者的心聲，也是場中所有人的心聲，這讓他們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總覺得今日自己是在做夢一般。
棋院院長竟然會在弈棋一道上，輸給一個七九歲的小小女孩，這要不是親眼所見，別人說出來，恐怕都會被大耳括子抽死。
偏偏事實就擺在他們的眼前，哪怕那只是一局王定波原本就必輸的棋局，但在高遠聖接手之後，局勢必然會大不一樣。
沒想到高遠聖竟然被逼入了絕地，這樣說來的話，一個上五境的仙品棋師，居然在棋之一道上，遠不如陸靈兒？
「象一退三！」
事到如今，高遠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是回象擋一檔了。
但他清楚地知道，這只是盡人事听天命罷了，最多五步，自己就會被直接將死，再無回天之力。
這已經是在剛才桂東南設想的步數之上，又垂死掙扎了一番，可見高遠聖的棋力確實遠在桂東南之上，可惜這又有什麼用呢？
這位棋院院長，看著面前的棋盤有些發愣。
沒有什麼是比將輸未輸，卻知道自己必輸無疑更加感慨了，現在的他，無疑就是處在這樣的一個狀態之中。
前一次和陸尋對弈，雙方也只不過是和他打了一個平手，就算高遠聖覺得陸尋是讓了自己一手，但他對自己的棋力還是很自信的。
可是現在，高遠聖抬頭看了看對面面容稚女敕而蒼白的那張臉，他忽然對自己的弈棋一道有些懷疑了。
他不認為世上真有如此妖孽的棋手，小小年紀竟然就達到了仙品棋師的棋力，那麼這一定是自己對弈棋一道的理解有問題。
這其中肯定還有一些自己沒有理解透的關鍵之處，而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就是掌控那個關鍵所在的人，這讓高遠聖的心態，起了極大的變化。
他清楚地知道，如何自己能找到這個關鍵，再將其弄明白的話，自己的棋術甚至是修為都會再進一步，甚至有突破到下一個境界的機會。
新月酒樓之中，顯得異常安靜，所有人都在等著陸靈兒走下一步。
要是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個只有七九歲的陸氏小姑娘，今日就要創造一個前無古人的奇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