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森林靜夜

後山是一望無際的林海,深山老林,草木瘋長。一輪午後的太陽,熱辣地投射向這蒼翠的大地,似乎要焚燒掉此間罪惡的一切。

邱辭運起父親教授的奔襲腳法,在山林中穿行。此功法名叫風步,乃是凡間和星回大陸仙宗最普遍的奔襲功法,能日行一二百里,並且能隨著修行者修為的高低變化而變化。運起風步後,樹木在快速後移,牛角莊的影子在邱辭偶爾回頭的一瞥中,由一片草褐黃,最終變成一個小點。

邱辭原本認為魔宗可能會派人來追殺自己,但一路也未見有任何隊伍前來。想來,這許是牛角莊村民最後一絲善意,沒有供出自己,不然,以魔宗弟子的能力,一定也是能追趕上自己的。

但是邱辭卻是多慮了,魔宗之所以沒有追趕自己,是因為他平時隱忍不發,表現得十分懦弱,村民只當他是個廢物。當告密者向魔宗隊長上報邱辭的情況時,魔宗隊長對邱辭的情況一哂而過,懶得花費心思對一個孩子,還是個廢物出手。

雖然沒有隊伍追擊自己,邱辭也不敢懈怠,急行幾個時辰,將晚,已經不知道行了多少路了。听父親講過,這恆川山脈在大午國和區慈國中間,雖然是相連,但因為恆川山脈連綿數千里,因此,從來沒有一個人穿越過去。因此,整個森林可以說是一片蠻荒凶險之地。不過,這也是邱辭唯一的路了。

離開了牛角莊的邱辭,不必再隱瞞任何實力,此時的他,左手握著短劍,右手持著一個金屬棍子,時時警惕前行,對于他來說,眼前的森林邱辭並不認為是難以逾越的。

父親說從來沒有人穿越過恆川森林,邱辭卻是不敢苟同,穿越過去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並不代表完全不可以。在消息閉塞的情況下,沒準就曾有人穿越過去,且不為人知呢。

白天雖然頭頂烈日,但大樹參天,森林陰暗得恐怖;而到了晚上,借著月色,黑暗影重影,尤令人生懼。邱辭倒不怕野獸,畢竟父親把自己畢生所學早已傳授給他,個把野獸倒是不在話下,最讓人難以承受的是孤獨和對前路的未知。遭逢劫難,這樣的感覺更是直擊骨髓。

在一片空地上,邱辭奔襲了一天,終于得以歇息片刻。他坐了下來,把手探進儲物袋子,拿了一些干糧和水果,生起火堆吃了起來。極大的悲傷襲來,他有些沉默︰自己為何如此多災多難,七歲喪母,十四歲喪養父,難道他們的死都是因為自己?

父親曾給他講過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什麼天煞孤星,什麼命中注定。他天生聰明,從不忤逆父親,但他說的話,卻不全信。難怪乎父親學無所成,可能是真的太相信玄妙之說了。也由不得自己突然想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畢竟自己也不曾證實自己是對,父親的就是錯誤。

當邱辭陷入沉思之時,一個黑黝黝的東西從草叢慢慢向他逼近,及到就要近身,那黑色的東西陡然立了起來,張開血盆大嘴,身子向後一仰,就要迅速回彈咬向邱辭。

邱辭剎那間靈激,就地一滾,抽出隨身短劍,一個側身閃躲過了黑物的第二下攻擊,同時邱辭手腕自下而上朝著黑物一揮,黑物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隨即分裂兩半。

一股鮮血灑了一地,一部分澆在火堆之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同時,濃重的血腥立即彌漫開來。邱辭驚魂未定,手中還做著搏斗的姿勢,轉頭,才發現一條如拳頭般粗細的兩截蛇在原地打滾。

這爬蟲通體黑色,長相與普通蛇類無異,只不過個頭要大一些,無毒,但速度奇快,被稱作迅蟒。听說這爬蟲是可以長到人身粗細的。迅蟒吃人也時有耳聞。不過這條蠢貨太低估自己了,拳頭粗細就想來吃自己,真是貪心不足。

殺死迅蟒倒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麻煩卻是來了。自己之所以一路順利通行,一來是魔宗並沒有派人追殺,二則自己前行小心翼翼,並沒有造成殺戮留下血腥,不至于召喚森林里的吃人猛獸。

眼下這迅蟒偷襲自己,下意識一刀斬殺之,卻弄得血腥味四溢。這下山間的風,將送去消息,召喚山中的野獸覺醒殺戮獸性,奔向此地了。

必須馬上離開這里,邱辭立即就做出了決定。

果然,狼最先聞到了血腥味,遠遠的嚎叫起來。一時間四處狼嚎響應,淒厲的吼叫此起彼伏,林中一些可以夜視的小動物開始逃竄,而那些能夜視的鳥兒,自然是不懼怕地下的猛獸的,或在巢穴,或在樹梢撲哧撲哧的拍打著翅膀。

邱辭倒不是傻子,雖然父親教自己的奔襲腳法叫風步,但畢竟不是真的風。和野獸賽跑是沒有意義的,狼這種動物,通常是群體狩獵,被它們纏住,可不怎麼樂觀。于是立即跑開幾十米,縱身向一顆高大的杉樹爬了上去。

片刻之後,幾只先到的狼就來到火堆殺戮處,口中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甚是人。繼而,你爭我搶,吃起了迅蟒的尸體。可憐那迅蟒,方才還能蠕動的殘軀,轉瞬間尸骨無存。

幾頭狼吃完迅蟒,尋著氣味到處搜尋,鼻息之聲大到在杉樹上的邱辭也能听得到。一會兒大隊狼也趕到,地毯式地在四下里尋著氣味搜索。

邱辭心有余悸,這狼群太大了,足有二三十只,若是與它們纏斗,自己絕對沒有辦法全身而退。還好自己沒有仗著藝高人膽大冒險一試,父親叮囑自己低調行事,看來是對的。今晚怕是只能在這杉樹上過夜了,等它們找個半天沒有蹤跡就會離開,以狼的智商應該不會發現自己在樹上,即便發現了,也不至于會爬樹吧!

靠著杉樹的大枝丫子,望著月亮,邱辭有種天地之大何去何從的感覺。雖然父親讓他去區慈國,讓他學習仙術,但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麼?非常可怕,當想到自己的追求之時,邱辭才發現自己並無追求。

七歲失母,以孤兒之身被父親收養,七年間,學習見聞,因外鄉人身份,受盡同村小孩欺侮,大人欺壓。因為父親讓自己學會隱忍,加之自己不想給父親添麻煩,一路只裝成軟弱無能的孱頭模樣,才得以苟活至今。十四歲,父親被他所救的人們出賣,慘遭火刑。他既沒有為他收尸,也沒有為他流淚。或許,七年里,在每個深夜里,他已經流干了淚水。

在這樣一個夜晚,邱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靜,他終于不用再壓抑自己的天性,沒有任何顧忌,也沒有什麼需要掩飾。此後的生活,自己將自由自在,率性而為。此時,看向眼前的恆川森林,那個傳說中無人穿越的森林,竟然變得如此靜穆而美麗。

靠著大杉樹,邱辭打著坐,逐漸放松了身體。清晨時分,甚至還能打個小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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