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game),高,‘7︰5’、‘7︰6’、‘6︰3’……」
一號球場上空響起主裁判播報全場比賽最終比分的聲音,卻在轉眼之間就被全場歡呼與吶喊淹沒。
吼吼吼。
轟轟轟。
喧鬧而沸騰,整座球場就宛若火山噴發一般。
但是,慢慢地、慢慢地,那些呼喊與尖叫沉澱下來,被純粹而簡單的掌聲取代,雷鳴般的掌聲席卷全場,比起其他任何慶祝方式來說,簡簡單單的掌聲才最為真摯也最為強烈,傳遞出內心的洶涌。
毫無疑問,這是精彩絕倫的一場對決——
「也許,從比分來看,有些球迷可能認為,高文再次取得一場完勝,迪米特洛夫全場幾乎沒有機會。」
「但顯然,這種想法是不正確的。」
「盡管最終比分是‘3︰0’,但整場比賽進行了兩個小時十七分鐘,平均每盤的比賽用時超過四十五分鐘,在草地比賽里,如此焦灼又如此激烈的比賽並不多見,側面就能夠看出兩位球員對抗的激烈。」
「事實上,這是2015賽季以來,迪米特洛夫發揮最出色的一場比賽。」
「溫布爾登結束後,迪米特洛夫的世界排名很有可能跌出前二十,乃至于進一步滑落,但面對自己好友高文,迪米特洛夫成功找回狀態,水銀瀉地的進攻在草地賽場綻放,我們有理由期待下半賽季。」
「回顧整場比賽,迪米特洛夫在第一盤和第二盤都拿到過盤點,同樣,也挽救過盤點,對于兩位球員來說,機會是均等的;但關鍵時刻,高文以更勝一籌的表現在強強對抗之中找到通往勝利的方法。」
「當全場比賽結束的那一刻,也是球迷狂歡開啟的時刻,他們,值得所有掌聲。」
解說席里,許煬微微有些動情,不疾不徐的語氣里能夠感受到情緒的涌動與感慨,獻上所有敬意。
而其他解說席,來自世界各地的解說員們也表示贊同,以尊重而崇敬的姿態為兩位球員送上掌聲。
普蘭以為自己應該卸下包袱終于能夠好好享受勝利——
在決定前往溫布爾登現場觀賽後,普蘭最大的擔憂就是,如果因為自己前往現場觀戰,卻帶來厄運,導致高文輸球,怎麼辦?
就好像穆雷一樣。
穆雷的外祖母,一直對于外孫能夠在網球上取得如此成績感到不可思議,于是她非常喜歡前往現場觀看比賽,但因為年事已高、身體難以負荷,不能場場都到,所以她只能選擇一些場次。
誰能夠想到,在一段時間里,外祖母現場觀戰的比賽,穆雷正好全部都輸了。
這讓穆雷的母親朱迪非常惱火,又郁悶又憋屈,最後迷信的朱迪干脆禁止自己的母親前往現場觀看穆雷的比賽。
可憐的外祖母就只能在電視機前觀看比賽了。
這,也是普蘭的擔憂。
然而,這件事並沒有發生,所以,普蘭應該好好享受勝利的喜悅才對。
但是,當高文兌現賽點的那一刻,淚水卻瞬間盛滿眼眶,澎湃的心緒宛若山呼海嘯一般將自己淹沒。
正是因為明白高文傾注了多少心血與汗水,正是因為現場觀看比賽經歷了跌宕起伏的膠著與激烈,此時此刻,勝利也就不僅僅是勝利而已,這一場勝利承載了更多重量,來自靈魂深處的熱情和瘋狂。
普蘭知道自己就好像瘋子一樣,但非常非常意外的是,她不在乎——
透過朦朧淚光注視著球場之上的那個身影,即使高文無法發現自己也沒有關系,她在現場就已經足夠。
然後。
起立,鼓掌,笑容在淚水之中綻放,難以置信地心潮澎湃起來,幸福與喜悅源源不斷地在腦海盛開。
下一秒,普蘭就沒有控制住自己,和全場觀眾一樣,齊齊哄笑起來︰
球場上,高文沒有慶祝勝利。
沒有握拳、沒有舉手、沒有歡呼、沒有跳躍,什麼都沒有。
盡管最終取得勝利,昂首闊步闖入八強,但對手是自己的好友,比賽意義自然不同,在勝利之外,當比賽結束,沒有了競爭對抗的硝煙味,他們又重新回到朋友狀態,不慶祝,是一份基本的尊重。
自然,高文也就沒有像前幾場比賽一樣準備滑草。
不過,勝利依舊是勝利,這也意味著高文正式躋身溫布爾登八強俱樂部,這場比賽的意義非同尋常。
于是,高文選擇另外一種方式表達喜悅,他不緊不慢地月兌下自己的球鞋,打著赤腳,一路走向球網。
如此一幕,讓全場觀眾集體哄笑,包括迪米特洛夫也不例外,看著踩著白襪迎面而來的高文忍俊不禁。
啪啪啪!
掌聲,上升了一個檔次。
最後,高文和迪米特洛夫在球網面前相遇了,迪米特洛夫率先張開雙臂,給了高文一個大大的擁抱。
「上帝,你簡直一點機會都沒有留給我,我都要抑郁了。」笑盈盈地,迪米特洛夫就小小打趣了一句。
高文輕輕點頭,「行行行,下次比賽的時候,每盤讓你一個發球局。」
迪米特洛夫卻全然不介意,眼楮一亮,「這可是你說的,要不要拉鉤確認一下約定的效用?」
非常難得地,迪米特洛夫就看到高文下巴月兌臼的錯愕,這讓他得意洋洋地大笑起來,繼續說了下去,「很好,提前預定下一次踫面的勝利,哦耶。」
高文,舉手投降。
「哈哈。」迪米特洛夫仰頭大笑起來,而後又再次給了高文一個擁抱,重重地拍打高文的後背,幾乎相當于錘擊,似乎將所有激動的、難過的、亢奮的、失落的情緒全部轉變成為力量,就這樣宣泄出來。
如果說不失望,迪米特洛夫肯定在說謊,他還是渴望勝利,也渴望能夠在職業網壇創造更多好成績。
但失望過後,迪米特洛夫也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自己重新復蘇的曙光;而且,如果一定要在溫布爾登輸球的話,也許高文就是最好的選擇——
更何況,今天這場比賽確實是酣暢淋灕,迪米特洛夫真的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享受比賽了。
這大半年時間里,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忘記享受比賽的樂趣,比賽變成一種枷鎖一種負擔一種困境,每次踏上球場就要喘不過氣來,勝負的執念和完美的追求牢牢禁錮靈魂,比賽也就成為一種煎熬。
一直到今天。
所以,千言萬語最後也就濃縮為最簡單也最樸素的一句話。
「謝謝,兄弟。」
重重地,迪米特洛夫再次拍打高文的後背,砰砰作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