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省不疑有他。
這一天,他照例和西幽老鬼傳訊後,剛收起玉牌,從身後傳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都忙完了?」
聲音低沉,陰森森的令人畏懼。
文三省大吃一驚,沒等他反應過來,忽然覺得,身體已經被禁錮住,再也動彈不了分毫。
眼前人影閃動,一名老婦人轉到他的面前,上下仔細打量他一番。
嘴上嘲諷道︰「好不容易長生不死,何必要自尋死路,就憑你,也想翻起什麼浪花,哼,真是不自量力!」
「你是誰,你把我怎麼了?」文三省驚恐的問道。
老婦人冷冷的說道︰「真是沒有想到,你這條臭蟲竟能害得宮家家破人亡,活著的時候害了一次,變成鬼後又害了一次。」
她一邊說,一邊搖著頭。
「你到底是誰?」
老婦人沒有理會他,自顧自說道︰「那丫頭上輩子做了什麼孽,讓你今世如此害她,免不了魂飛魄散的結果,連輪回的資格都沒有。」
說著,將手放在文三省的頭頂,在他的驚叫聲中,對其強行搜魂。
過了一段時間,老婦人對神情木然的文三省吩咐道︰「你繼續留在這里,該做什麼還做什麼,等待我的指令。」
文三省恭謹的回答道︰「遵命,主人!」
老婦人嘲諷的看著他,嘴里面念叨著。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我原以為你們是一對苦命鴛鴦,沒想到,妾有情,郎無意,你只是拿她當做婊子,她卻連自己的親人都給賣了,哼,真是個蠢女人。」
文三省木然而立,對她的話毫無波瀾,顯然已經被煉成了鬼傀。
「老身活了這麼長時間,還頭一回見到如此愚蠢的女人,看來大王說的對,一切惡果她的責任最大。」
說話的人正是趙慕隻,在圈套成功布置下去後,趙慕隻終于對宮雅奕和文三省動手了。
首先將宮雅奕軟禁在閉關室里,對外宣布她閉關修煉,其次就是親自動手,將文三省煉制成鬼傀。
為了穩住西幽老鬼,趙慕隻決定,暫時不殺文三省,還需要他每天打掩護,繼續迷惑住對手。
等西幽老鬼徹底掉入圈套後,再動手除掉文三省。
「在事情沒有結束之前,就讓你苟延殘喘幾日吧!」 趙慕隻默念了幾句,轉身離開了山洞。
又過了幾日,趙慕隻決定,該送宮雅奕上路了。
此事畢竟關系到王族名譽,不能拖的太久了,久拖下去,會令很多人難受的,也會增加不確定的變數。
如今,宮雅奕已經沒有用處,該是讓她為自己的錯誤買單了。
當天夜里,趙慕隻再次來到山洞里,對文三省說道︰「你隨我來一趟,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文三省躬身領命,跟隨著趙慕隻,一前一後離開了山谷。
兩個人趁著夜色,偷偷潛回東幽帝宮。
經過密道,趙慕隻將後者直接帶到宮雅奕閉關的密室。
親手解除封禁後,她將大門推開,扭頭對文三省低聲說道︰「進去吧!」
文三省邁步走進去,趙慕隻隨後也跟了進去,將門戶重新閉合,布下了重重禁制。
閉關室內只有一屋,面積並不是很大。
屋里的陳設非常簡單,僅有一張雲床,放置在屋子的正中間,四周的牆壁上,有長明燈在不斷的閃爍。
雲床上端坐著一位年輕婦人,身體被下了禁制,一動不動的盤膝坐在那里。
她看見文三省後,先是大吃一驚,隨後,一臉激憤的瞪著趙慕隻。
此人,正是東幽鬼國的帝後宮雅奕。
趙慕隻虛指一點,將她的口舌禁制解除。
宮雅奕立刻尖聲大叫道︰「你們把文郎怎麼了,你們有什麼不滿可以沖我來,不關文郎的事,我求求你們,放過文郎吧,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願意一力承當!」
趙慕隻嘆息一聲。
「事到如今,你還是執迷不悟,你確實夠愚蠢的。」
嘴里說著,幾步上前,將她身體上的禁制全部解除,雖然還封禁著她的修為,但已經能夠活動自如了。
宮雅奕立刻站起來,想要護住文三省。
趙慕隻勸道︰「你稍安勿躁,等听完實情後,你如果還想去抱他,我絕對不會阻攔。」
宮雅奕止住身形,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對趙慕隻冷笑道︰「你想說什麼,說吧,不就是一死嗎,能和文郎死在一起,我認了。」
趙慕隻搖了搖頭,「不是我說,是他說,我叫你丫頭吧,你做出那種事情後,就已經不配帝後的稱號了。」
宮雅奕不在乎的說道︰「一個稱號而已,我不在乎。」
趙慕隻淡然道︰「丫頭,他已經被我控制了心智,你不要激動,我還沒想要他的性命,雖然早晚會殺了他,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有大用。」
「你們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趙慕隻沒有理會她的問題,繼續說道︰「丫頭,你是修行之人,應該明白一個道理,被控制住心智後,是可以讓對方說實話的,現在就讓他把實情告訴你。」
說罷,對文三省吩咐道︰「說吧,將你如何變成了鬼修,這次找她的真實動機,全都講出來。」
文三省答應一聲,隨即,將自己如何變成了孤魂野鬼,如何來到了鬼域,如何投靠了西幽鬼王,如何處心積慮的想要報復宮雅奕一家等等,全部講述了一遍。
宮雅奕越听越是驚恐。
一開始還能痛哭,到後來,只是死死的盯著文三省,嘴里喃喃道︰「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恨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你變了,你不是文郎,你不是他!」
趙慕隻嘆息道︰「丫頭,你說錯了,他沒有變,只是他的心變了。」
宮雅奕大聲喊道︰「我不信,我不信,文郎,你不要欺騙我,你是愛我的,你想和我雙宿雙飛,這些都是她讓你說的,你說的都是違心話。」
文三省冷冷的回應道︰「我說的都是實情,你這個爛貨,臭婊子,怎配和我雙宿雙飛,我不過是想利用你報仇罷了。」
趙慕隻接口道︰「丫頭,你清楚他說的都是事實,如果你還不相信,我可以助你搜魂,你想親自確認一遍嗎?」
宮雅奕低頭痛哭,很久過後,這才哭泣道︰「不,不必了,我好蠢,親手葬送了一切。」
「你能清醒過來著實不易,是的,丫頭,你確實做了一件蠢事,親手葬送了一切。
宮雅奕掩面大哭。
趙慕隻心中不忍,卻只能咬牙說道︰「丫頭,你做事太過隨心所欲,既然已經醒悟了,應該明白該怎麼去做吧!」
宮雅奕點了點頭,哽咽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趙總鎮,我想看一眼我的父親,我的妹妹,我想看一眼我的丈夫,我想最後看一看他們,和他們說一句對不起。」
趙慕隻皺眉道︰「不必了,和你說實話吧,宮王妃和老宗主已經知曉了實情,他們並未離開,只是不想再見你。」
宮雅奕黯然淚下,死死攥著衣角。
趙慕隻瞥了她一眼,繼續勸道︰「艾毅丁已經被遣回宗門,我勸你還是不要再見他,你和他見面後,除了為他送去更多的痛苦外,還能讓他得到什麼。」
「我只想見他最後一面,親口向他道歉!」宮雅奕哭泣道。
「算了,丫頭,既然已經髒了,不如丟掉一切,干干淨淨的走吧。」
宮雅奕又失聲痛哭起來,嘴里喃喃道︰「對不起,父親,小妹,都是我的錯,我真的好蠢,真的好蠢,夫君,我想見你,真的好想見你!」
趙慕隻勸解道︰「你的丈夫並不知曉此事,我們也不準備告訴他,他有關你的記憶都是美好的,你又何必親手毀掉這份記憶,你已經毀了他,難道想讓他陪你一起死嗎?」
「我,我…」
「你走後,你的丈夫一定會很傷心,我勸你還是不要把這份記憶也剝奪了,對于他而言,那樣做實在是太殘忍,就讓他在這份記憶的陪伴下,了此一生吧。」
宮雅奕點了點頭︰「你說的對,這樣也好,最起碼,夫君每次想起我的時候,我還是干淨的。」
「是呀,在他的心目中,你永遠都是一個好妻子,是他可愛的小師妹,你又何必毀掉自己的形象。」
「我真的很蠢,真的很蠢,到現在才明白,這世上最愛我的人是我的丈夫。」
趙慕隻嘆息一聲,沒有接她的話。
宮雅奕嗚咽道︰「我背叛了婚約,他能原諒我,我與他人私奔,他也能原諒我。為了我,他寧願去死,為了我,他甘心成為鬼修。」
她的聲音變得低沉,充滿了懊悔和絕望。
「我真的很對不起他,做人、做鬼都對不起他,我本來應該很幸福,我好蠢,真的好蠢!」
說到這,宮雅奕將頭猛的抬起,死死的盯著文三省。
她的目光中充滿了仇恨,自嘲道︰「我這一生能死兩次,都是死在他的身上。第一次為他而死時,心懷執念,但是有愛。第二次為他而死時,已無執念,唯有痛恨。」
突然,她放聲大笑起來。
「文三省,你好狠,但我並不是恨你,因為我已經徹底放下你了,我只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眼瞎,恨我醒悟的太晚。」
笑了一陣,她垂下頭。
「說這些都沒有用了,趙總鎮,解開我的封禁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你說的對,就讓我丟掉所有的骯髒,干干淨淨的走吧!」
趙慕隻抬手將她的封禁解除。
宮雅奕盤膝坐好,閉上雙目不再理睬文三省,身體漸漸變得模糊,最後,化作片片光點飄散在空氣中。
那些光點晶瑩剔透,是如此的純潔,仿佛是淚。
在消失的最後一刻,空氣中傳來一絲細微的聲音︰「夫君,我好後悔,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