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晚並沒有生氣,看著李英重新喊了一聲,「母親。」
李英滿臉的憤怒卻淚如雨下。
她的丈夫死了還不到一年,她剛剛從絕望中活過來。她帶著一兒一女堅強的要活下去,原本指望著黃誠是個依靠,可現在黃誠卻是她最大的仇人。
她完全托付錯了對象。
現在黃誠死了。她該怎麼辦?她丈夫辛辛苦苦打下了江山,也要沒了。
她不是留戀這個太後的位置,她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丈夫用一生鮮血換來的江山就這樣拱手讓給別人。
如果沈向晚說的都是真的,黃誠自然也不是什麼好人,可是她心里依然在猶豫,在幻想,或者黃誠還活著,或者黃誠回到京城來當皇帝是不是會是另外一種局面。
顧天虎馬上要回到京城,他們該怎麼辦?
沈向晚走到李英身邊,將李英抱住,
李英抱住沈向晚痛哭著,身體在劇烈的顫抖。
可片刻之後,她又狠狠的一巴掌甩在沈向晚的臉上。
「你要把你父親一生奮斗得來的東西全部拱手讓人,你怎麼能對得起他,你配做他的女兒嗎?」
可打完之後,她又自責,他又震驚,她的手都在劇烈的顫抖,她看著沈向晚,內心強烈的不忍心。
沈向晚沒有說什麼,更沒有捂臉,雖然她的臉火辣辣疼。但她依然靠近她的母親,將她的母親抱在懷里,緊緊的抱著。
李英撕心裂肺的哭,直哭的地動山搖,山崩海裂。
哭是好的,哭能保證她將來能活著,能不受上一世的折磨。
李英終于哭的累了,軟軟的攤在床榻上。
李太師已經詢問了廖承志,他們要怎麼反叛,要怎麼打回京城,要兵符用來做什麼……他們策劃的一切細節,廖參將全部都告訴了李太師。
這些細節是很難編造出來的。經歷了四個朝廷的滅亡,李太師能判斷出這些都是真的,都是黃誠已經謀劃好的,只可惜黃誠被沈向晚殺了。
「向晚,你究竟是怎麼知道黃誠要謀逆的?」李太師盯著沈向晚問道,表情非常的嚴肅,「你那麼愛他。」
「不都說愛情中的女人都是糊涂的,都是傻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感覺……外公我就是依靠直覺。」沈向晚說道。
雖然這個謊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但她只能這麼說,難道她要告訴李太師說她是活過六年了,這是重生,回到六年前,回到現在。後面的事情她都知道,所發生的一切,她都歷歷在目,刻骨銘心。
「那麼你又是怎麼殺死他的?你怎麼懂毒藥?」李太師一雙銳利的眸子盯著沈向晚。
「我在書上看的,我並沒有把握,我只是想試試,沒想到他真的死了,我把那些毒藥全部都放進點心里,他沒有懷疑我。」
沈向晚目光灼灼,讓自己覺得自己不是在撒謊,而是在說一件真實存在的事情。「醫書上就是那麼寫的,我學會了,所以我就想試試。」
「父親對他那麼好,對他像親兒子一樣,母親也對他那麼好,比對親兒子還要好,我對他那麼好,雖然我們是未婚夫妻,可我早已經把他當做我最親的人,最愛的人。
不,他就是我最愛的人,在我不知道之前。之前我覺得就是整個世界都毀滅了,也不可能毀滅我對他的愛。」
「可當我知道父親是他殺的,而且他要謀逆,殺回京城 這是一種背叛,巨大的背叛,我的世界真的毀滅了,當然我對他的愛也毀滅了。」
「我對他曾經有多愛,現在我對他就有多恨,所以我必須殺了他,而且必須親手殺了他,這才能證明我對他的愛有多深,我對他的恨有多刻骨銘心。」
沈向晚說的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每一個字仿佛都是從身體的最深處說出來的,而且她眼楮仿佛都在滴血,那是滲出來的深深恨意。
這森森的恨意連李太師都覺得害怕,這不是一般的恨能表達出來的。
果然,這個世界上,不能讓一個愛著你的女人反過來恨你,那絕對是最恐怖的事情。
「好了,行了,好了。」李太師輕輕的拍著沈向晚的肩膀,安慰她。
「外公,外公……」沈向晚撲進李太師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仿佛兩世的眼淚在這一世,在此時此刻全部都要流干淨一樣。
李英也在哭,不過因為沈向晚哭的太過于悲絕,她的哭被掩蓋了,他也撲上來抱住了李太師和沈向晚,三代人就在這里抱在一起嚎啕痛哭。
他們在哭命運卑微,生命多舛。
「那下一步我們要怎麼做?」李太師看著沈向晚問道。在他們都哭累了,精疲力盡之後。
「我已經和平陽將軍談太好了。他會保我們安全,我,你,母親,還有太師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安然無恙,這是平陽將軍答應我的。」沈向晚擲地有聲地說道。
她必須要領著太師和自己的母親朝著她設計的好方向走,不能有任何偏差,出現任何偏差,後果或許就將不堪設想。
她活的這麼卑微,活得這麼殘忍,她一個弱女子殺了一個人兩次,現在又將父親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讓給別人,不過就是為了讓母親,弟弟,外公府上那些可憐人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這些都實現不了,她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
「平陽將軍,你為什麼會相信他,你憑什麼會相信他?你將兵符交給他。你與他有過接觸嗎?」李太師問道。
「他是個可以信賴的人。」沈向晚說道。
其實上一世,沈向晚與平陽將軍更沒有接觸,連這一世都不如,但是她就覺得這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好吧,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又能怎麼辦?」李太師嘆了一口氣,「最新得到的消息,平陽將軍帶兵向前推進三十里,已經逼近京城。」
「是,我知道,外公這是我們商量好的,是我給他傳的信息,說我這邊已經解決了,我已經說服了中書令,讓他帶兵壓京城。」沈向晚說道。
「不會有事的,外公不會有事的。」沈向晚安慰道。
可是她的安慰顯得蒼白無力,她安慰的或許只有她自己。
李太師和李英並不相信他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