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一襲皇袍加身，他俯首看著她清秀的秀臉。
他溫聲喚道︰「阿榮。」
楚昭榮渾身如被雷電貫穿一般。
她踉蹌的後退了幾步。
「二哥……」
「你，你怎麼會……」
她仿佛只覺一道雷，要將她生生劈開一樣！
楚昀抬起清袖，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阿榮，二哥不是有意要瞞你。」
他的眸子里，帶著一絲苦楚。
楚昭榮渾身顫抖，她秀臉慘白。
她冷冷的拂開了他的手。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可笑，可笑！
他當了她這麼多年的哥哥，她把他當做親哥哥看待！
可重生之人，居然是他！
居然是二哥。
楚昭榮眼眶微紅，喃喃道︰「我哥哥呢……你把我哥哥還給我。」
她喉嚨哽咽，無助的緩緩蹲下。
眼前的人，便是太子殿下慕容昀。
她是萬般沒有想到！
楚昀眸子溫熱，他看著她如此。
心疼得快要碎了。
他的喉嚨，滾動一瞬。
什麼也沒說。
楚昭榮眼角發酸，這溫柔的模樣，還是她的二哥。
可是，終究不是了！
「阿榮……"
楚昀伸手，將她扶起來。
「不要……」
「你別踫我！」
楚昭榮拂開她的手，她已是哽咽。
可他這一次，卻沒有放開手。
他將她擁在懷里，縴長的身形將她攏住。
「阿榮，阿榮……是二哥不好，莫哭，二哥心疼。」
楚昀聲音有些啞啞，他溫柔的手撫在她柔膩的青絲上。
他不想放開她，怕她會離開。
楚昭榮只是嗚咽著，她伏在男子的肩頭。
她緩緩的流著淚兒。
「為什麼，二哥，為什麼會是你……」
她已是泣不成聲，紅了眼眶。
楚昀身形單薄縴長，他一襲皇袍，將懷里的她牢牢罩住。
他知曉，這個像小獸般的她，他從小抱著長大的小姑娘。
看似堅強，實則內心柔軟。
她定一時不能接受。
他俯首溫聲安慰道︰「阿榮，不管如今二哥是何人。從今往後，二哥都會疼你。也只疼阿榮一個人，好不好？」
他縴細白皙的手指，替她拂開淚兒。
小嬌兒兒如此嬌滴滴的，若不是他將她寵著長大的。
她此刻怕是懂事的哭都哭不出來。
楚昭榮吸了吸微紅的鼻子。
她緩緩搖頭，推開了他。
「不，你不是我二哥……」
她聲音絕望，說道︰「我二哥他，他不可能離開的……」
她忽而頭疼欲裂，捂著自己。
昔日在廟宇里，鏡子里的話歷歷在目。
——來世，他再世為人，替他做楚昀。
她明白了。
楚昭榮眼眶通紅，她親二哥沒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嗚咽的哭著，滿是絕望的抱著自己。
「二哥……」
她縱然重生一世，也換不來家人團聚。
慕容昀做了她十年的二哥，十年啊。
楚昀眸子里，滿是疼惜。
他溫柔的將她抱起，「阿榮，你看著我。」
他讓她看著自己。
「我是二哥。從小到大，我抱著你吃茶，抱著你讀書，抱著你下棋。你纏著我哄你睡覺，為你沐身，帶你撫琴。」
他喉頭炙熱哽咽，看著她柔聲道︰「阿榮，這些都是我。」
楚昭榮只覺心頭被針扎了一樣。
她的二哥，八歲的年紀就沒了。
此後，便是慕容昀來替代二哥，寵著她，護著她，養著她。
這些年，他又做慕容昀，又做楚昀。
他壓下所有心頭的仇恨，只為了給她一個完好的童年。
他用所有的耐心，所有的溫柔，將她養成了這般好的模樣。
她沒有了哥哥，他便做她嫡親的哥哥，他做她的參天大樹，看著她一點一點快樂的長大。
楚昭榮秀眸濕潤。
她咬唇道︰「為什麼是我，為什麼。」
楚昀俯首看著她長長的睫毛，掛著淚珠。
他很想，替她吻去。
可他不能。
他的身軀，是她的嫡親二哥。他縱然愛她，念她，想她。
只能心上去想，卻不能實際擁有她。
他對她，愛而不能忍，卻不得不忍。
「前世。有個小姑娘，曾在我的孤墳前，祭拜了一張餅。我便發誓，來世要護她一世。」
他溫潤的眸子灼熱，低聲道︰「那個小姑娘，便是你，阿榮。」
楚昭榮苦澀一笑。
她的眼里含著水兒，抬眼看著他。
縱然此刻有怨，可這麼多年，待她好的人，她不是不清楚。
她是狼心狗肺，才會不知感恩。
她的親哥已經沒了，她只有眼前陪著她不是親人，更甚親人的二哥了。
「二哥……」
她緊咬著唇，忽而撲進了他溫香的懷里。
她抬手，緊緊抱住了他單薄的身形，泣不成聲。
他便是她的二哥。
可是，往後，也再也沒有楚家二郎了。
有的只是，面前年輕俊逸，溫潤的新帝王。
一步之遙，便覺得隔著千山萬水。
就當是最後一次，這樣喚他了。
楚昀抱住她，他深知，這是最後一次抱著她了。
他低聲道︰「二哥永遠是你的二哥。永遠是最疼你的。世間，沒有比阿榮更值得二哥疼得姑娘了。」
楚昭榮吸著鼻子。
她眼熱說道︰「祝賀哥哥，達成心願。從今往後，便是一片寬闊的天地。不必再藏拙守靜了。」
她眼里，掛著濕潤的淚兒。
「從今往後，皇上想做什麼，便去做什麼吧。」
她改了口，心中鈍痛。
楚昀身形一怔。
他心頭苦笑。
他將她的秀臉，擁在懷里，眼眸灼熱。
「阿榮，我的阿榮……朕只想疼你一人，給朕疼好不好？」
他喉頭炙熱低啞。
楚昭榮緩緩與之分開。
她的秀眸，已是清澈一片。
她再望向二哥的眼神時，已經是君臣之間。
「此去一別，望君珍重。」
她輕聲道︰「皇上要盡快找一個女子，陪你好好的度過一生。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如此，她也就不用擔心了。
楚昀懷里的溫熱消散。
他怔怔的看著她。
良久，他的眸子渙散，看著她清艷動人的秀臉。
大殿里，萬籟俱寂。
楚昭榮緩緩拜禮，「懇請皇上，準許送我去邊地。」
楚昀怔神了良久，良久。
他終究，是選擇放她走。
他張了張嘴，喃喃說道︰「來人……派三千羽林軍，護送攝政王妃，前去邊地，尋朕的皇叔。」
楚昭榮緩緩一禮。
她說道︰「多謝皇上。」
她轉過頭去，衣裙隨風而動。
天光灑進來的時候。
楚昀仿佛看到了八歲那年。
他懷里紅撲撲的小臉蛋，烏黑睜著圓溜溜的小女乃娃。
她脆生生的，喚了一聲，「哥哥……」
他便發誓，要護她一生一世。
他握著她的小手，滿是喜愛的，親了又親。
他抱著她，看花，看魚，看天，看地，看落雪，看風看雨。
吃茶，撫琴，吹笛，落棋。
他歡喜她，歡喜到夜里在她的房外，听著她嬌憨睡著的聲音，都忍不住嘴角上揚。
那抹嬌軀，離自己越發遠了。
他伸出手，只抓到一個幻影。
「阿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