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後面住的是從縣衙來的孫主薄,他常駐梧桐鎮,負責處理鎮上的事務。
蕭祁看著那偷偷模模的身影,立刻跟了上去。
對方穿著寬大的灰色儒衫,五官粗狂,肩膀微駝,身軀顯得有些病態,有著蕭家人的典型特征。
是蕭家蕭老二的次子蕭志峰,在鎮上的文豫書院讀書。
一路尾隨到小巷子,蕭祁將身形隱在陰暗小角落里,看到蕭志峰諂媚地遞給一個身穿錦衣華服的年輕男人一張紙,
「這就是我說的證據,麻煩孫公子把這個交給主薄大人,辛苦孫公子了,書院那邊的課業,我幫你解決。」
那年輕男子擺擺手︰「行了,行了,蕭祁要真是北牧族人,你這可是大義滅親,大功一件呢。」
蕭志峰雙眸難掩興奮︰
「不求立功,只求替我娘報仇,我娘對他那麼好,他卻以德報怨,狠心殺了我娘,我……」
「你放心,我叔叔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梧桐鎮絕不準許有北牧族人奸細的出現。」
「那是,那是。」蕭志峰連連點頭,像是想到什麼又提醒道︰「只是那蕭祁武功高強,村里幾十個壯漢都沒殺了他,還請提醒孫主薄多加小心,最好能把他一擊斃命」
兩人又說了一會,正要回去的時候,忽然一道黑影急速飛奔而來,孫公子反應不及,背後被狠敲了一下,當場就昏了過去,還以為是蕭志峰干的,昏倒之前一臉怒氣︰「蕭志峰,你……」
看著對方無故昏倒,蕭志峰嚇得連連後退幾步,下一刻,後頸處傳來疼痛,隨即也不受控制地撲倒在地。
***
梧桐村,破敗不堪的祠堂。
祠堂里一片狼藉,還沒收拾干淨,地上密密麻麻的血跡也變成了暗沉的顏色,有的地方滲入土里,開始變黑。
村里各家能說得上話的長輩們都聚集在此。
「里長,你倒是拿個主意啊,現在該怎麼辦?」
「那小丫頭說不定真的能讓天下雨,我們要趕快把人找回來,正常人被燒死後怎麼會消失不見,她受龍王庇佑,肯定沒死。」
「對,對,蕭祁殺了蕭老二的媳婦,肯定也把人救走了,說不定還活著,咱們得找到她們。」
「呸!蕭祁是個殺人犯,咱們必須要報官!」蹲在門檻上的蕭老二一臉陰狠地擼著袖子站了起來︰「別給我說什麼大道理,死的不是你們的媳婦,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報什麼官,你是想得罪龍王讓徹底不下雨嗎?上次要不是你們慫恿里長帶領我們去燒房子,現在不至于惹怒了龍王,打了一夜的雷,愣是沒見到雨點兒,莊家旱死了你們配得起嗎?」
「就是!你們就是想要蕭老爺子的地和房子,現在連累全村一起倒霉!」
「你個老娘皮你亂說什麼胡話,不止我們家,你去問問,三叔公家,顧二家的,顧四伯家的,他們願不願意。」
「我不同意!我兒子現在還癱在床上還沒起來,村醫說有可能半身癱瘓,蕭祁一家就是個禍害,一定要除了他們!」
「蕭祁是北牧族人,這是不可爭議的事實,那天圍攻他的時候,很多人看到了他腿上有紋身,這紋身只有北牧族的人才有,半仙兒說的對,就是有壞人來我們梧桐村壞我們的風水。」
「蕭祁不僅是奸細,還是個殺人犯,咱們打不死他,衙門還能治不了嗎?」
「報官!」
「必須報官!」
村里人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一派覺得把蕭祁他們找回來,要是蘇向暖沒死的話,讓她在顯次神通,讓龍王好心降點雨。
一派是以蕭老二為首,多半是那天圍攻蕭祁的家人,必須要讓蕭祁付出代價。
村民們想都不敢想那天晚上的事情。
供奉祖宗的祠堂在短短一盞茶的時間變成了血海,幾十個人,全部身受重傷倒在地上,哀嚎遍野,猶如人間煉獄。
蕭祁逃了。
在發現張氏尸體之後,這個念頭就像是緊箍咒一直在他們腦海中盤旋。
蕭祁會不會回來報仇!
然而二十多天過去了,村里一片平靜。
不少人心思開始活絡起來,有些蠢蠢欲動。
那天全鎮上的人都听到打雷,鎮上還下了毛毛細雨,他們村里反而一滴雨都沒下,更讓人奇怪的是,鄰村都下了,雖然雨量很小。
雨水就像是有意識一般,唯獨把他們村給隔絕開。
「里長,你倒是吱個聲啊,當初放火燒蕭家,可是經過你同意的啊!」
「里長,你不能在繼續糊涂了啊,這可關系到全村的人命,咱們把他們找回來吧!」
蕭老二冷嗤︰「蕭祁是北牧的人,咱們跟北牧的人不共戴天,你們就別妄想他能回來!」
「只要咱們村里的人不說,誰會知道。」
有人發覺不對︰「蕭老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你家蕭志峰呢?怎麼沒見到他人影?」
「他跟鎮上的主薄家表弟孫公子認識,他是不是已經去報官了!」
「蕭老二你——」
的一聲。
一個包袱從祠堂外扔了過來。
整個包袱已經被鮮血滲透。
「血啊——啊啊啊!」
「殺人了,殺人了!」
有膽子大的立刻過去開門,然而門外空無一人。
幾個呼吸間,有人上前撩開包袱,露出一張粗狂的臉,臉上鼻青臉腫,已經沒了任何氣息。
蕭老二臉上發白,驚恐大喊一聲沖過去,打開包袱一看,他兒子就像爛泥一般滾了出來,渾身骨頭都被折斷,關節都朝反方向折去。
村里人害怕地雙腿發軟。
這是給他們的警告。
這是蕭祁的警告。
更有膽小的直接嚇癱在地上,褲子被尿浸濕。
「蕭祁回來報仇了——」
偌大的恐慌圍繞在整個梧桐村,到夜里,蕭老二家不斷傳來悲傷的哀嚎聲,讓人從心底恐懼。
寂靜的山洞里,床鋪上女孩睡的昏天暗地。
男人裹著一身寒氣來到床鋪,把藥放在藥罐里,然後月兌了衣服上/床。
蘇向暖覺得自己可能快不行了,渾身像是在沸水里煮開了一般,身體到處都泛著熱氣,被燒傷的皮膚更是奇癢無比,每一次呼吸都感覺是在煎熬。
迷迷糊糊中,有寒氣靠近。
她沒再繼續攤煎餅,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整個人都糊到他那帶著寒氣的冰冷皮膚上。
奇癢無比的皮膚蹭到那冰冷肌膚,止癢的同時又覺得身上的熱氣消散的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