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秘人

作者︰花里胡哨的咸魚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初七僵硬地坐在地上,目不轉楮地盯著掛在腳上的枯尸,一陣詭異的風刮過,黃沙飛揚就好似起了一層薄霧,枯尸的發絲隨風飄動,埋在沙里的臉微微露出。

朦朧之間,初七仿佛看見枯尸抬起頭對她說一句話,只是風太大了,她沒听清,再定楮看去,尸體還是擺著原來的姿勢,趴在那處。

風沙消散之後,初七仍坐在原地,兩眼無神,表情木訥。李商和謝惟都以為她被嚇壞了,想要上前幫她一把,誰曾想初七淡然地拉開了腳踝上的枯手,然後把尸體翻了個面。

是個男子,臉上的皮肉已經被風吹干,但依稀能見其生前的容貌,看他的裝扮十之八九也是個駱駝客,年歲尚且未知,或許是在沙漠中迷了路,抑或是陷入流沙沒能逃出來。

初七听阿爺說過有很多駱駝客客死異鄉,他們的魂魄游蕩在生前所逝的地方,等待著好心人送他們回家。只是人們往往自顧不暇,道路多險阻,有時即便看見了暴露荒野的尸首,也是有心無力。

初七心想這就是想回家的人吧?她大膽地把手伸進尸首的衣兜里翻找起來,能證明其身份的物件一件都沒有,只在夾兜里模出一團織帛,展開之後就看到一枚精巧的纏絲金戒指,戒圈不大,像是女子所佩,帛上書有幾行字,可惜初七識得的只有那麼幾個。

「這是什麼意思?」初七指著織帛上的字,「我看不懂。」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易雲能來。」謝惟幽聲道,「這是寄思的詩,是女子希望心上人早日歸來。」

「但他回不去了。」初七怔怔地望著這具無名尸,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他的東西是不是就是我的了?」她突然笑問,然後把沉甸甸的金戒指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再咬了一口,「嘿,是真金的。」

李商見之差點干嘔起來,竟然有人會咬死人留下的東西。他橫眉豎目,十分生氣地說︰「還不把這扔掉!死人的東西不能要,不吉利!」

「但放著也是放著,多浪費呀。」初七邊說邊把纏絲金戒和織帛往小胯包里塞,「和這位大哥說一句,再把他埋了,他會原諒我的。」

「要埋你自個兒埋去!」李商凶巴巴地瞪她,剛才送花環、玩沙子時還覺得她挺可愛,眼下真是好感全無。

「我埋就我埋。」初七賭著氣,狗刨似地刨著沙子。

謝惟看著小聲命道︰「李商過去幫幫她。」

「我不去!」

「是你提議玩沙子才惹出這事來。」

李商被這話噎住了,想想的確是自己多事了,玩個沙子還翻出具尸體,晦氣!他氣惱地踹了腳黃沙,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初七身邊,和她一起挖坑埋尸。

初七在這不像墳的墳上堆了幾塊石頭,然後拍拍滿是沙子的手,手太髒,拍不干淨,她便張開五指給李商瞧。

李商嫌棄地躲了開來,「別踫我,髒死了!」

「你不是也模過嗎?就踫,就踫,就踫!」

「你怎麼死皮賴臉,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三郎,你瞧她,開始欺負起我來了!哎呀,和都說了別踫我……」

兩人又開始打鬧起來,李商愛干淨,遇到沒羞沒臊的初七只能往死里逃,初七故意追著他欺負,以此來報之前所受的委屈。

漸漸地,夕陽沉入黃沙之中,謝惟催促,兩人收起玩心,騎上馬和駱駝重新起程。臨走之前,初七朝新墳望了一眼,穿過這片小沙漠後是滿是果岩的戈壁,有個軍堡矗立在此,堡頂上阿柴的幡旗獵獵作響。

謝惟和李商月兌下灰黑外袍,露出一身花哨絢麗的藍紫胡服,用來遮風沙的帷帽也換成尖虛小帽,搖身一變成了兩個粟特商人。

過軍堡時,謝惟吩咐初七︰「跟在我們後面,不要出聲。」

初七點點頭,牽著阿財緊隨其後,平日里她鮮有見到阿柴的兵馬,眼下遇上了不免有些慌張,不過對上他們的眼楮時,她又覺得阿柴和他們的人長得也差不多,一時間也分辨不了。

謝惟用粟特語與守關的城門郎交流,中間還夾了幾句阿柴土語,城門郎查驗完他的通關文牒,又朝初七看了幾眼,目光頓時變得犀利,似乎對她有所懷疑。

謝惟拿出幾枚銀幣偷偷地塞到城門郎的手里。城門郎一瞅,大手一揮,就把他們一行三人放過去了,再往前走就是一座邊城,城中有驛站,給往來的商客落腳之用,驛站邊有間酒肆,酒肆外頭栓著各色駱駝和馬,還能听見羌笛、琵琶曲、三弦琴……

謝惟領著李商和初七走進酒肆,里頭好不熱鬧,嬉笑聲中夾雜著龜茲鼓曲和吆喝,胡姬站在最中央的案上跳舞,手腕、腳腕的鈴隨著鼓點時快時慢。她有點上年紀了,臉上敷粉遮不住細紋,腰肢也不再窈窕,可在這樣的地方沒人在意,商人、守城兵都累了,光顧著喝酒談笑,只要喝醉,看人都是美的。

如此龍蛇混雜之地,初七連呼吸都格外小心,她就跟在謝惟身後,手悄悄地抓著他的袖,謝惟微微側首,瞄到了初七緊張的小手,他不動聲色,放慢腳步,繼續往里走。

一曲終了,胡姬臉上的脂粉都快被汗水糊光了,可沒人請她喝酒,她便落寞地走下酒案,赤腳踩在冰冷又污濁的沙地上。

謝惟盯著她,然後送她一杯龍膏酒,胡姬高興起來,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浪蕩地倚在他身上調笑道︰「是來找樂子的嗎?」

「我是來找人的。」說著,謝惟亮出一枚銀幣,胡姬的目光頓時貪婪起來,就像餓極的狼伸手就搶。謝惟兩指一縮,把銀幣收回掌心。

「何安在哪兒?」

「嘁。」胡姬扁嘴翻白眼,十分瞧不起謝惟嘴里的那個人,而後她攤開手,見那銀幣乖乖到了手心方才說了一句,「二樓。」

嘿,這不是訛錢嘛。初七心里嘀咕著。

謝惟依然是彬彬有禮道了聲謝,接著就領著初七和李商走上二樓。

二樓敞亮得很,一眼就能看有個異常俊俏的男子倒在胡姬懷里大笑,他美美地吃著到送嘴邊的葡萄,在溫柔鄉里放浪形骸,明知有人來了也不知收斂。

初七愣住了,緩過神後臉刷的紅了起來,李商連忙抬手把她的眼楮捂上。

「別看。」

初七點點頭,听到調笑聲後干脆把耳朵也堵上了,可這聲音還是鑽了進來,令她極為尷尬。

「何安,起來。」謝惟說,語氣平靜,像是見怪不見。

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響終于停了,緊接著是起身時衣裳摩擦的沙沙聲。

「怎麼這時候來找我?」

竟然是個女子的聲音!初七一怔,連忙撥開李商的手,就看到一褐發美人斜倚在錦墊上,兩指夾著壺酒,酥胸半露,她有張瓜子臉,唇角有點朱砂痣,一雙媚眼看人時半眯著,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眼神兒不好。

何安知道她在看著,故意不把衣衫穿齊整,著一痕雪脯,風情萬千地朝她眨眼。

「小妹,從哪兒來?」

初七紅著臉不吭聲。

何安又笑道︰「莫非是看到我這麼個美人兒,不會說話了吧?」

「好了,夠了。」謝惟沉下臉,一本正經,「我讓你打听的事可有辦妥?」

何安收起嬉皮笑臉也認真起來,她瞥了眼初七,問︰「她信得過嗎?」

謝惟頷首,「說吧。」

「那我就直說了。」她把衣襟拉好,指沾了點酒在地上畫了幾個點,「吐蕃、突厥幾個大人已經到了,我們趕去正好,若要下手的話,錯過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了。」

初七听完何安所說的話,微微瞠圓了眼,這不像是駱駝客要做的事,而是……刺客。

何安拋了個媚眼,媚笑道︰「小妹還沒見過血吧?」

說著,她舌忝了下指尖的酒,野得像只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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