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一半大寇

「一半大寇。」

「一個銅子也罷,一座金山也好,咱們只搶一半。」

「給別人余地,亦給自己余地。」

「是不是很有深意?」

周劍來目光炯炯,神情亢奮,向張小卒幾人講解「一半大寇」這個名號的深意,然後目光熱切地看著他們,希望得到他們的認可與夸贊。

「好名字。好名字。」心思圓滑的陸開學當即拍掌稱贊。

周劍來的實力他是見識過的,賭擂五連勝,比張小卒還要厲害。眼下亂世,管他是當土匪還是當強盜,跟著這樣一個強人混總歸沒錯的。

「好好好。」吳老頭忙跟著附和。

「不——不錯。」張小卒被周劍來熱切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違心地豎起大拇指,他實在不願上周劍來的賊船,干土匪強盜的勾當,這有悖于村長爺爺與人為善的諄諄教導。

更何況周劍來還給他安了一個二當家的職位,這要是被村長爺爺知道,他張小卒當土匪了,而且還是個土匪頭子,非得用柳木拐棍抽爛他的不可。

「爺爺,土匪強盜不都是壞人嗎?咱們為什麼要做壞人啊?」唯有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敢于質疑。

張小卒聞言,頓時點頭如啄米。小姑娘道出了他的心聲。

吳老頭忙拽了一下小姑娘的胳膊,眼神示意她不要亂說話,又忙朝周劍來道歉,生怕惹怒周劍來,「小孩子不懂事,瞎胡說的,公子大人大量,千萬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周劍來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在小姑娘面前蹲子,語氣和善地解釋道︰「咱們不做壞的土匪強盜,咱們是好的土匪強盜。」

小姑娘一雙大眼楮,很是困惑,問道︰「土匪強盜搶人錢財,怎麼會是好的呢?」

「你看路上的這些人可憐嗎?」周劍來指著路上的難民問小姑娘。

「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小姑娘神色黯然道,因為她和爺爺也和這些人一樣。

「你再看那里。」周劍來指向遠處的雁城,夕陽下的雁城披上萬丈霞光更顯雄偉壯闊,問道︰「那城里住著許多為富不仁的財主,他們有花不完的銀子,吃不完的饅頭,啃不完的肉骨頭,喝不盡的水和美酒,可他們寧願把剩菜剩飯喂狗,或者倒進泔水桶里臭掉爛掉,也不願施舍一口吃的給咱們這些可憐人,你說他們的良心是不是大大的壞?」

咕嚕——

小姑娘被周劍來描述的饅頭、肉骨頭和清水饞到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她使勁點點頭,一雙大眼楮望著雁城,竟然露出了憤怒的眼神,似乎腦補出了周劍來描述的為富不仁的畫面。

周劍來嘿嘿一笑,循循善誘道︰「那你說咱們去搶奪他們一半的錢財,一半的饅頭、肉骨頭和清水美酒,再把搶來的這些東西分給這些可憐人,讓他們能夠活下去,你說咱們是好人還是壞人?」

「好人。」小姑娘想也不想地答道。

周劍來頓時露出欣慰的眼神,道︰「所以說咱們是好的土匪強盜。」

「嗯。」小姑娘使勁點頭,心里的一點芥蒂頓時一掃而空。

張小卒搖頭一笑,他知道周劍來雖是在開解小姑娘,但主要還是說給他听的。不得不說很管用,他心里已經不再那麼排斥周劍來的賊船。

「閑話少說,當務之急是救治咱們的三當家。」周劍來站起身,同時一手托起小姑娘,把她瘦弱的身子拖到了自己肩膀上,邁步走向雁城,道︰「進城!」

「可是咱們沒錢啊。」張小卒苦著臉道。

「啊。有錢。有錢。」陸開學連忙叫道,從搭膊里取出四張銀票,激動得語調都飄了,「這是那個趕車的老者留下的,一張五百兩,總共四張,兩千兩。咱們——發財了!」

剛才周劍來一直在說土匪強盜的事,他插不上嘴,沒找到機會提銀票的事。

周劍來掃了一眼陸開學手里的銀票,挑起嘴角笑道︰「驢臉老頭仗義守信,下次再遇見,小爺定多讓他兩招。」

張小卒眼皮跳了兩下,心說還是不要囂張的好,小心被人家一巴掌拍成肉餅。

周劍來肩膀扛著喜兒,張小卒抱著牛大娃,一行六人去到哨卡處交了二百四十兩銀子,每人得到一塊三寸寬五寸長的木制身份令牌,並被告知一定要妥善保管身份令牌,丟失或者損壞一概不予補辦,巡城軍會不定時抽查身份令牌,沒有身份令牌者杖刑二十,並驅逐出城。

通過哨卡,距城門尚有十里路程,且天色將黑,周劍來花十兩銀子在路邊雇了一輛拉客的馬車。

陸開學直呼太貴,喊馬車車夫賺黑心錢。

馬車車夫名叫趙大強,四十歲上下,膚黑面寬,長相老實,是雁城本地人。

趙大強邊趕車邊向陸開學訴苦,道︰「這位大爺怕是不知道現如今的物價喲,白面大米都快漲到一兩銀子一斤了,一桶水五兩銀子,一斤肉八兩銀子。馬料最為離譜,以前兩文錢一挑,現在漲到十兩銀子一挑,而且還是有價無市。我跑你們這一趟生意,賺的錢大多都給馬兒吃了喲。哎,這苦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這——這——」陸開學瞠目結舌,被趙大強說的物價嚇到了,不禁搖頭苦笑道︰「老百姓沒活路了。」

「可不是嘛。」趙大強亦是苦笑。

周劍來嘆了口氣,道︰「物價飛漲,怕是要打仗了。大牙人利用干涸的地下河道神不知鬼不覺地侵入黑森林,再由黑森林出來直接繞過了雁城這道堅固的防線,直插南境月復地。現如今南方邊境肯定正在遭受大牙軍瘋狂進攻,如若黑甲軍頂不住大牙軍的進攻,邊境防線失守,大牙軍必定長驅直入,攻城略地,眨眼間殺至雁城城下。屆時配合從黑森林侵入的大牙軍,南北呼應同時攻城,雁城怕是難以堅守啊。而一旦雁城失守,那麼大牙軍就可在整個南境肆意妄為。六十八年前的悲劇必定重演。所以說,雁城絕不可失。雁城不失,南境不亡。」

「戰爭一起,咱們老百姓就更沒有活路咯。」車夫趙大強哀嘆道。

「想太多也無用,能活一天是一天吧。」陸開學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吳老頭把喜兒緊緊摟在懷里,喃喃祈禱道︰「願滿天神佛保佑,保佑我家喜兒度過這場災難,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

「周大哥你懂得可真多。」張小卒佩服地看著周劍來,撓了撓頭,羞赧道︰「我連咱們白雲城在哪個位置都不知道。周大哥,你能給我大體講一下嗎?」

「可以。你把手伸過來。」周劍來點頭道,讓張小卒把手掌攤開,然後他以左手食指在張小卒掌心一點,道︰「比如這里就是咱們現在所在的位置雁城,雁城往北是金城,再往北是皓月城,皓月城北面就是咱們白雲城。白雲城到此大概有一千二百公里的路程。咱們白雲城只是普通的一級主城,相比于浩瀚雄偉的雁城,差了許多。」

「什麼?!一千二百公里?!」張小卒驚叫,看向牛大娃,不可思議道︰「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怎麼可能跋涉這麼遠的路程來到這雁城?他是怎麼做到的?」

周劍來目光跟著落在牛大娃身上,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道︰「他戰門全開,一個月行這麼遠也算正常。」

「啊?!」張小卒有點懵,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錯了,手指指著牛大娃,眼楮看著周劍來,一字一句問道︰「你說他——戰門全——全開?」

「是啊,戰門全開。有問題嗎?」周劍來非常確定的點頭。

「這——這——」張小卒嘴巴半張,眼珠子瞪得溜圓,這了半天也被這出個所以然,最後朝周劍來攤手道︰「他一個月前連戰門是什麼都不知道。應——應該是不知道吧?」

張小卒突然有點不確定,因為牛耀是牛大娃的老爹,或許他有偷偷教牛大娃修煉戰門也說不定。

「不可能!」周劍來想也不想一口否定,道︰「一個月連開三道戰門,你當他是前五百年不見後五百年不遇的絕世奇才嗎?就連白雲城的百年奇才蘇謀,也足足用了五年時間才貫通三道戰門。」

「哼。百年奇才,也不怎麼樣。」張小卒撇撇嘴角,神色不屑。他不是藐視蘇謀的實力,而是鄙夷蘇謀的品行。

「怎麼,你和蘇謀有恩怨?」周劍來听見張小卒對蘇謀的評價,頓時提起了興趣,好奇問道。

張小卒道︰「不敢瞞周大哥,我與蘇謀卻有恩怨,我差點死在他手里。」

「哦,你和他干了一架嗎?你接了他幾劍?」周劍來目光迫切問道。

張小卒苦澀一笑,道︰「當時我還很弱小,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只能任他拿捏。」

「奇怪,他一向高傲自負,眼高于頂,怎麼會為難與你?」周劍來不解問道。

「是——不說也罷。」想到周劍來和秦心如的關系,張小卒擺了擺手,不願多說,不想因為這件事和周劍來產生間隙。

周劍來以為是什麼羞于啟齒的事,便沒有追問,拍了下張小卒的肩膀,道︰「再回白雲城時,我必與他一戰,我給你報仇。」

「周大哥與他有仇?」張小卒詫異問道。

「沒有。」周劍來說道,「他是白雲城第一奇才,修的是劍道,我修的也是劍道,從小到大活在他的影子下,我渴望與他一戰,渴望戰勝他,否則難以釋懷。不過現在的我還差得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我亦渴望與他一戰。」張小卒握起拳頭道,想到黑森林里蘇謀的卑劣行徑,他就抑不住地憤怒,感覺心中一口氣難平。

馬車行駛到北城門下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巍峨高大的城門關閉著,只開了右側一條丈寬的甬道,再過一個半時辰,這條甬道也將關閉。

城門兩側斑駁的石牆上懸掛著一把把旺烈燃燒的火把,把城門口照得通明如白晝。

兩隊全副武裝的士兵肅立在城門兩側,散發出凜冽的蕭殺之氣,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懼。那如刀子般凌厲的目光,審視著每一個進城的人,但有懷疑,便要攔下來細細盤查審問。

甬道口又有一隊士兵專門把著門口,每一個人都細細盤查審問,馬車、貨車,亦或是大個頭的箱子、木桶,但凡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嚴格檢查。主要是嚴防大牙人有機可乘混入城里。

張小卒一行人順利地通過檢查,穿過深長的甬道,終于進了雁城。

張小卒本以為城里的景象會比外面好許多,孰料入目所及仍是荒涼死寂的災難景色。

道路兩旁都坐滿了逃難的難民,遍地哀嚎,和城外的情景並無區別。

「去最大的醫館!」周劍來吩咐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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