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一眼萬年

更何況,沒了賤民的身份,他這宰相之位,便是當之無愧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再沒有一個人敢在他的面前置喙什麼。

水立北看著林長風,將那布告緊緊的捏在手里,接著對隊伍中的人說道;「加快前進,本相要趕緊向陛下復命。」

侍衛們早就想快一些回去,听到命令後速度很快就提了起來。

剛走了一會,前面的一頂官轎就攔住了水立北前進的方向。

八人抬的金色轎頂,是唯有一品官員可用的,朝廷中,只有他和燕文博是文臣中的正一品,眼前的來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

燕文博下了轎,來到了水立北的面前,這張臉跟燕崇越真的很像,除了多了些皺紋,眼神深沉了些之外,幾乎都沒有什麼分別。

他急匆匆的下了轎,接著在水立北的隊伍里尋了一圈,似乎是著急找些什麼,然而燕崇越早已被林長風秘密的藏了起來,水立北看起來便底氣十足的問道:「燕大人,你這是作甚?」

燕文博將所有人都檢查了個遍也沒看到燕崇越,眉毛深深的鎖了起來,接著拱手說道︰「恭喜北太子平安歸來。」

水立北停了下來,眼神瞬間變得涼薄,張了張嘴緩緩的開口道︰「看來,首輔大人早就知道我此去可能會遇到危險,真是料事如神呢。」

燕文博冷笑了一下,兩撇胡子上下抖了抖,接著眼神瞟向了水立北手里被揉成一團的官賣布告,繼續說道︰「看來,北太子也知道官賣這件事了,這最後一件拍品價值連城,吾兒甚為喜愛,只是不知吾兒現在何處,若是太子看到了,務必要告訴我。」

水立北面無表情的回到︰「哦?燕小公子竟然不見了?那還真是稀罕。首輔大人好好找找吧,令郎樹敵眾多,萬一出了什麼危險,可就來不及了呢。本相著急回京復命,就不跟燕大人多說了,後會有期。」。

水立北繼續往前走,燕文博卻突然皺著眉收斂了笑容叫道︰「等一下。」

水立北停住,轉頭問道︰「首輔大人還有什麼盼咐?」

燕文博調整了一下呼吸,接著走近到水立北的耳邊小聲的說道︰「和氏玉璧和昌黎鎮的關系,北太子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一句話,水立北的身子不可抑制的抖了下,燕文博高深莫測的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兒若是有了危險,三日後我便要將這玉璧拍下直接砸碎,就算是我兒不幸罹難,多些人陪葬,或許也能瞑目。可若是有人將我兒送回,我便將這玉璧拍下來送給那人當做禮物,水大人,你可懂我的意思?」

水立北不說話,呼吸卻變得清淺無比。

燕文博繼續道︰「一群人的命只換一個人,有多劃算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水立北回頭望著他,深黑色的眸子泛出冷冽的寒光,語氣漫不經心的說到︰「燕大人,令郎之事我也是愛莫能助,至于官賣,能不能拍的成,可還不一定呢。不多說了,耽誤了入宮的時辰,陛下會降罪的。」

說完也不再看他的神情,繼續下令前進。

燕文博望著水立北的背影,眼神里緩緩的冒出一股毒蛇吐著信子的寒光。

很快就到了皇宮里,皇帝在正殿等著他。

水立北匆忙趕來,身上卻看不見半點風塵的模樣,皇帝坐在龍椅上看著他,眼神微微的上下瞟動。

水立北跪在地上恭敬的說到︰「參見陛下,臣出使南楚歸國,特前來復命。」

皇帝微微蹙眉,緩了半秒才說道︰「起來吧,這次收獲如何?」

水立北抬起頭道︰「臣已經抓到了燕崇越,也跟各路諸侯的子佷們打好了招呼,一旦燕文博起事,他們皆可率兵勤王。」

皇帝似乎是松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做的好,墨卿,你果然沒有讓朕失望,行了,把燕崇越交給朕,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這幾天不用來上朝了,昌黎鎮的賞賜朕不會忘記的。」

皇帝似乎有些興奮,直接站了起來想要打發水立北離開,然而等了一會,水立北卻依舊是跪在地上,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皇帝見狀,興奮勁很快就消散了,皺著眉問道︰「怎麼,墨卿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陛下,臣有一事想求陛下恩典。」

水立北淡淡的開口,語氣與平常無異,但眼神里卻滿滿的都是小心翼翼的希冀。

皇帝似乎有些詫異,他知道水立北的軟肋無非是昌黎鎮,為他辦事從來沒有要過除此以外的恩典,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你說吧,只要是合理的,朕都會盡量的滿足你。」

「陛下,三日後的官賣能否取消?」

水立北將話說了出來,皇帝卻是更加的詫異,一臉不悅的問道︰「為何要取消?官賣所得,盡數歸國庫所有,如今國庫如此空虛,燕文博又虎視眈眈,此次官賣若是取消,那必然是一大筆的損失。」

水立北繼續說道︰「陛下可知,官賣的最後一件大軸拍品,是和氏玉璧,也是昌黎鎮的罪之源。若是由臣將這玉璧交還給國庫,那昌黎鎮世代賤民的身份,是否能夠洗刷下去?」

皇帝的眼楮使勁的眯了眯,接著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他說的話道︰「墨卿,如今國庫空虛,是急需用錢的時候,朕若是將和氏璧要回,那便沒有了再去變賣的理由,就算是你將它還回來,只當做個擺設又有什麼用呢。朕知道你心里都是昌黎鎮的百姓,朕手里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你拍拍良心,朕給了你和昌黎鎮多少特權和賞賜了?來日方長,你不要著急,有朕在,昌黎鎮的日子不會太難過的。」

水立北望著皇帝,墨色的眸子里少見的閃著焦急,他繼續說道︰「陛下,這是臣唯一的機會,就算陛下給了昌黎再多的賞賜,也不過是揚湯止沸,無法釜底抽薪,世人還是會說昌黎鎮的人是賤民,可若是將和氏璧歸還,陛下再下一道旨意,那便名正言順,再沒有人會瞧不起昌黎鎮的任何人。臣別無所求,只求陛下這一個恩典,將官賣取消了吧。」

水立北言辭愈發的懇切,皇帝卻是絲毫的不為所動,眼神更是冷了起來道︰「墨卿,和氏璧價值多少不用朕來多說,本來那是皇家的東西,拿出來拍賣就已經傷了體面,朕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都能忍下如此屈辱,你和昌黎鎮又為何不能呢?不要再說了,官賣是絕對不會取消的。」

皇帝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話說的已經很清楚,水立北知道,事情再也無法轉圜了。

隆升起來的希望在你眼前一點點的化為泡影,這真的是最難以忍受的事情。

靜默了許久許久,水立北才緩緩的行禮道︰「臣告退。」

出了皇宮,水立北走在熟悉的路上,一步一步的往太子府趕去,走著走著,之前那頂熟悉的轎攆竟然再一次來到了他的面前。

燕文博從轎上下來直接開口道:「水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水立北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什麼人,便頗為冷淡的開口道︰「燕大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本相著急回府。」

燕文博揶揄的冷笑了一聲道︰「同為一品,水大人卻連個轎攆都沒有,實在是讓人可惜。」

水立北眉眼一挑,冷聲道︰「燕大人如果是專門來跟我說這些的,那大可不必。」

燕文博不再拐彎抹角,繼續說道︰「水大人出來的時候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想必,應該是心願沒有達成的原因吧,其實,對于水大人來說,有更簡單更劃算的辦法,若是水大人你肯的話,那和氏玉璧,還不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整個北漠,有那樣的實力能夠將和氏璧拍下來的不過就只有那麼幾個門閥世家,而只要我去拍的話,他們絕對不會跟我作對,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了吧,皇帝是靠不住的,拿和氏璧換我兒子,你願不願意?」。

水立北的眉眼黯淡無光,接著緩慢又無謂的說道︰「我听不懂燕大人的意思,令郎身在何處。」

燕文博氣急敗壞︰「你非要跟我作對是不是?水立北,你知不知道朝廷上下幾乎都是我的人,就連皇帝都讓我三分,跟我作對,你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水立北回望著他,冷冷的說到︰「哦?是嗎?之前有個人曾三番五次的謀殺本相,大概心里的想法跟燕大人差不多,可最後本相還是好好的站在這里,可見,這種話嘴上說是沒什麼用的。燕大人,本相要回府了。告,辭!」

水立北轉身離開,腳步清淺從容,眼神冰冷又堅毅。

燕文博的眼神變得赤紅又獰,他壓低了嗓子陰狠的說道︰「吾兒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那昌黎鎮所有人也不夠陪葬的!我要你也跟著一起償命!」

水立北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回望著燕文博,神情冰冷的要凝結成霜,嘴里仿佛是含了冰渣子一般開口道︰「本相這條命,已經許了別人,首輔大人想要,就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耐吧。」

決然的轉身離去,凜冽的西風灌滿衣袍,水立北的背影像是一去不歸的壯士,再不去管燕文博又說了些什麼。

回府的路已經走了千萬遍,這一次卻走的無比凝重,一步一步的下了台階,走在路上,時間仿佛過了許久。

出了宮門口不久,林長風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神情帶著些許期望和巨大的緊張感,低著頭並肩走了一會才開口問道︰「玉樓,結果怎麼樣?」

水立北微微蠕動嘴唇,卻覺得嗓子里干澀無比,再發不出一個音階。

林長風听不到回應,眼神中的驚恐愈發濃烈,接著拽了拽水立北的袖子說道︰「是皇帝不肯答應嗎?玉樓,你能不能再去求一下皇帝,那可是和氏璧!只要有了那個,昌黎鎮便可以月兌胎換骨了,舜華他們再也不用去秦樓楚館為妓,孩子們也不用每天去啃樹根喝雨水了,玉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林長風話說的越急躁,水立北的表情越是彌漫出一股濃稠的哀怨來。

他張了張嘴,淡漠的開口道︰「長風,以後,我們還會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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