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淵止只覺萬籟俱靜,他看著她那副傲然的神色,听著她那清冷的聲音,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平和。
時間滑過,從不跟人打招呼,這是他自那日之後,第一次看到她,時隔六月有余。
她似乎越發清瘦了。
「主子,屬下自作主張,自前兩日與王妃接觸之後,便將望京的一些事情告知與王妃听。」人多眼雜,那人也不便跪在地上說話,便只是微微一頷首。
再抬頭時,赫然是方才幫腔的那位大嬸。
容淵止笑笑︰「你做的很好,既然她出了慕修寒的府,自是要讓她多知道些關于望京的事,她也好做打算。」
那大嬸驚呆了,他家主子是在笑?
燦陽這人本來就沒什麼脾氣,對手底下的人也不錯,尤其是這些上了點年紀的︰「嬸子,勞煩你回去多多照顧王妃了。」
「是,燦統領客氣。」大嬸說完,挑起了一邊的菜,而後又問容淵止︰「主子可有什麼話要我帶給王妃?」
「我……」容淵止張口,心頭苦澀卻又咽下了呼之欲出的話︰「沒什麼,你往後應會經常和她接觸,一有他事,定要第一時間告知于我。」
「屬下領命。」說完,大嬸便朝著醫館內走去。
容淵止的腳步微微一抬,轉瞬又放了下去。
他很想與那嬸子一起前去,他想將那日夜思念的人擁在懷里。
可是人還沒動,心卻生了怕。
不知道初九還有沒有在生氣?她那日的樣子,他真的害怕。
——
當沈初九看到大嬸的時候,原本清冷神色罕見的緩和不少︰「李嬸子,前幾日多謝您提點我,否則我還不知道那濟世堂竟生了歪心思。」
前幾日,沈初九外出散心,遇到李嬸子被地痞牛盲圍住劫錢。
沈初九自認並不是什麼好心人,只是听到李嬸子求著那些地痞牛盲不要傷著自己,因為家中女兒還生病,需要照顧時,忽然想起了沐玉枝。
于是幫著李嬸子解了圍,至此兩人也結了緣。
李嬸子平日走街串巷,倒是打听了不少事兒,而且還特喜歡說與她听,濟世堂要在醫館開張時鬧事的消息,便是听李嬸子說的。
「姑娘在我有難之時幫了我,我自然不會看著別人陷害您去。」李嬸子笑呵呵的說完,轉頭將身後的菜筐子拉了進來︰「姑娘,今天的菜挑來了。您放心,我這給您挑的,個頂個的好!」
「嬸子辛苦了。」沈初九笑了笑,招來伙計帶李嬸子去了後廚。
慕修寒笑眯著眼走了過來,端起沈初九面前的涼茶便一飲而盡︰「這次可還滿意?」
「嗯。」沈初九笑了笑︰「多謝了。」
「天天謝謝謝,也從不見你真正謝過。」慕修寒白了沈初九一眼︰「人家少女謝恩,皆是以身相許,你呢?只會用嘴謝。」
沈初九少有的好心情,抿著唇笑了一聲,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不如我替你針灸推拿,以表謝意?」
一句話,嚇的慕修寒連連擺手︰「算了算了,你再給我一針扎死了。」
慕修寒在其他地方,總是端著一副架子,皇子味兒十足,在她這里就像這般耍寶性格。
兩人笑過之後,忽然又沉默很久。
沈初九抬眸看了慕修寒一眼︰「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咳,」慕修寒放下手中的茶杯︰「容淵止已經到了南岳。你……」
「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左右不過往事一場,過去了,便就過去了。不必與我再說這些無關緊要的。」沈初九風輕雲淡的打斷了慕修寒的話,她笑了,眼眸里亮晶晶的,仿佛藏著漫天星辰。
慕修寒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沈初九是不是真的已經忘記容淵止了。
「連名字都不願意听見,你這算是逃避嗎?」慕修寒的心尖微顫,仿佛有什麼東西生了根,破了土。
他其實有很多東西想問沈初九,但是每每見到她,念及過往,又不忍提起。
「你隨便怎麼說吧,別人的事情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只是覺得現在的生活挺好的。」沈初九笑著說道,而後隨手拿起一旁的藥材挑揀了起來。
慕修寒靜靜的看著她,心底有那麼一絲竊喜。
如果沈初九真的忘了容淵止,忘了曾經,那麼是不是說明……他還有些機會?
至少……她沒有拒絕他陪在身邊。
沈初九挑揀著藥材,听著慕修寒說段子,時不時的笑一聲。
南岳,驛站。
寒風料峭,吹過樹枝,便有積雪撲簌簌的往下掉,掉在了容淵止的肩頭。
男人抬手拂去,積雪便又掉在了腳邊的元寶頭上。
元寶不滿的喵嗚叫了一聲。
楓璇听到了貓叫,立刻走進了院子,看元寶無事,這才神色不自然的行禮。
容淵止睨了一眼楓璇︰「可還有事?」
「楓璇如今是小姐的人,因此有些話想問問主子。」楓璇冷靜非常,朝著容淵止又是一行禮,這才問道︰「主子到了南岳,也見了小姐,然後呢?意欲何為?」
她害怕,害怕這位天啟戰神又做出什麼傷害小姐的事情來。
畢竟,那日的瘋狂,所有人都刻在心上,誰也不願提及,誰也都不願忘記。
主子的失魂落魄她是看在眼中,但是小姐呢?小姐心傷之際,還要背井離鄉。
容淵止認認真真的看了楓璇一眼,而後淡笑一聲,道︰「只想問她一句,一切安好?」
楓璇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好一句安好。
恰此時,楓葉走了進來,她抱著肚子直哼哼︰「哎喲喲,楓璇楓璇,我好像吃撐住了,快帶我去看大夫。」
來了三日,她幾乎天天有不舒服的地方,天天嚷著要看大夫。
燦陽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指著楓葉就說︰「楓、楓葉,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要干嘛,不準去打擾王妃!」
他已經記不清擋了楓葉多少次了,若不是楓葉不敵他,恐怕此時早已經得逞了!
「去吧。」容淵止抬了抬手。
——
一日忙碌之後,沈初九溫了一壺酒坐在了院子里。
慕修寒倒是細心,知道她喜歡梅花,便專程買下了一個院兒里帶梅樹的院子。
干枯的梅枝仿佛不堪積雪的沉重,風稍微一吹,便能看到它瑟然顫抖著。
沈初九就著寒風殘月,酌飲一杯。
「喵嗚~」
沈初九面上有些疑惑︰醫館周圍,哪兒來的貓?
「喵嗚~」
又是一聲貓叫,沈初九低頭,便看到一只長得比一條胳膊還要長的貓,乖順的跑到了她的腳邊,輕輕蹭了起來。
沈初九心道這只貓怎麼瞧著如此眼熟,想著,心尖忽然一顫。
她仿佛難以置信般開口,叫了一聲︰「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