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安凌薇及笄之時,他送給她的,他還說……願她一生安寧順遂。
安凌薇從此視若珍寶,從來都佩戴在身上,可自七夕乞巧那日之後,便不曾再見。
為何落在了初九的手上?
她為了陷害安凌薇,把她趕出王府,竟會做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這個女人,是真的瘋了!
容淵止皺著眉,顯然已經忍耐到了極致︰「沈初九,你不要再胡鬧了!」
胡鬧?
你說我胡鬧?
沈初九眼中有淒寒的笑。
看著一地碎片,沈初九終于笑出了聲,笑的明眸含淚,笑的聲若啼血!
好蠢啊……
她真的好愚蠢!
她竟信了他曾說過的話!
她留著這證據,只為等事情過去之後,將這東西遞到容淵止的面前,說︰瞧,這便是我在黑虎山時,從匪首身上摘下來了。
可他、可他!從始至終都未曾信過她哪怕一星半點!
而最讓她絕望的是,他為了護著安凌薇,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卻也不肯相信。
那是仇啊!
弒母殺子!
可她最心愛的男人,卻站在了和自己對立的一面。
最後一次了,這是最後一次了!
沈初九看著容淵止,眼神從淒寒變成恨意,恨意淡漠成了陌生。
她將這個男人的身影從心里劃了出去,哪怕這般做,比撕裂靈魂還要痛。
恰此時,門外幾聲悶響,有人闖進了祁王府中。
慕修寒一襲白衣被雨水澆濕,地上帶起的泥點濺在他的身上,是那般違和。
他走到沈初九身邊,抬頭看了容淵止一眼,極盡嘲諷︰「好久不見啊,祁王殿下。」
容淵止冷眸看著慕修寒。
但見慕修寒任由背後廝殺不絕于耳,彎身扶起了沈初九︰「我說的吧,在他身邊便沒個好下場,跟我走吧。」
慕修寒調笑著,眼底卻紅了一下。
心疼的。
這女人啊,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明明所有證據都有,卻要藏著掖著,非要頭鐵的去證明容淵止信她。
信了如何?不信又如何?到頭來傷到的,還不是自己?
「你要帶她去哪兒?!」容淵止的心卻一凜。
「安凌薇身中劇毒,不日身死。自然是大仇得報了。帶她去祭拜自己的娘,不為過吧。祁王殿下難道還要攔著不成?」慕修寒萬分不屑的看了一眼容淵止。
好好的一個妙人兒,卻被他折騰成這個樣子!
沈初九的眸光顫顫,看向了慕修寒。
是啊,大仇得報,祭拜娘親……
她輕輕將慕修寒推開,一步步走出了祁王府。
容淵止跟在她身後,絲毫不敢上前分毫,所有人都跟在沈初九的身後,看著她一步一步的走出王府,走出城去,自山上而去。
沐玉枝就葬在不遠處的半山腰上。
沈初九到底是沒了力氣,她猛然撲倒在沐玉枝的墓碑前,什麼話也沒說,跪好了,便是重重磕頭。
再抬頭時,她的眼里有些許迷茫。
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容淵止默默地跟著,上前想去扶沈初九,沈初九卻推開了他,努力的自己爬起來,而後朝著他穩穩的行一禮︰「殿下,告辭。」
不太大的動作,卻讓容淵止卻險些跌倒,他的心揪在一起,連聲音都帶著痛楚︰「你、你要去哪兒?」
說著,伸手去抓沈初九的手。
沈初九不語,耗著最後的一絲力氣,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將容淵止的手掰開,她的力氣沒有容淵止的大,可一個人若是鐵了心想要離開,硬留,是留不住的。
就像人終究會死,而你也無可奈何。
容淵止迎上沈初九的眸子,莫名就被那雙眼里的淒寒冰冷,下意識的松開了手。
沈初九得了自由,並不理他,踉踉蹌蹌的朝著山下走去。
楓璇紅了眼眶,快步跟在沈初九身側,連稱呼也變了︰「小姐,我跟你走。」
沈初九側臉沖著她笑了笑︰「不必了,好生照顧好自己。」
楓璇眨了眨眼,只覺得眼眶火辣干澀的難受。
沈初九不再理會,兀自下山,沒走出多遠,便遇見了也追隨容淵止而來,但卻因為劇毒發作,癱倒在泥濘山道上的安凌薇,女子唇角溢出的血源源不斷,即便是大雨都沖不干淨,見沈初九過來,便是悲戚一笑︰「我到底是比不過你!」
沈初九腳步未停,略過安凌薇時,看也不看再出一針︰「為我娘和孩兒陪葬吧!」
那一針,好死不死的落進了安凌薇瞳孔。
眼中一片紅,安凌薇慘呼一聲,暈倒了過去。
墳墓前,容淵止怔愣了許久,在沈初九走了很遠之後,忽然向下奔來,直至追上沈初九,便如巍峨群山般擋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的眼中,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理智︰「初九,留下來,我會查明真相,還母親一個公道!」
生平第一次,容淵止叫了沐玉枝母親大人!
可有什麼意義呢?
沈初九沉默,嘴角的笑那麼的讓人心疼。
容淵止忽然就開始後悔,悔到五髒六腑都糾纏在一起。
不管沈初九對錯是否,他都不該在這個時候對沈初九發脾氣。
她受了那麼大的打擊,受了那麼大的傷,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傷她!
悔恨,像是潮水將容淵止淹沒。
生平第一次,他心里有了惶恐。
初九啊初九,你向來聰明,怎麼今天就這麼……這麼執拗呢?
「我不信你!」沈初九並未發怒,也不似之前那般瘋狂,只是平淡的語氣,任由細密的痛楚綿延不絕著。
容淵止緊緊地抿著唇,只是抓住沈初九的手腕,喉結涌動,終歸低低的說了一聲︰「求你!」
這一刻,向來桀驁的天啟戰神,放下了自己的尊嚴!
只是那一句求你,听在沈初九耳里,卻是那般蒼白無力!
沈初九眼神淒寒的看著容淵止。
這是她曾經愛過的男人啊!
他還是那副眉眼,還是那般的俊朗,只是……卻不是曾經了!
再次掰開容淵止握著自己的手腕,沈初九卻只是笑著,笑的那般明媚,笑的淚濕了臉頰︰「祁王殿下高高在上,口口聲聲說要查清真相,還我一個公道。可當我把真相擺在你面前,你卻視而不見。
就像是當日沈將軍前來刺你,你為了天啟也能忍下仇怨。
你一直都是這般,你的大局,你的‘對絕大多數人好’……
你只是想著解決問題,可你算天算地算人心,卻忽略了我也快要成為一個母親,我也是母親生養……
對不起,容淵止!
你的大局中,若是要犧牲上我的母親,我月復中孩兒的性命,我實在是難以再和你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