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一抹血色,容淵止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態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縫,他慌亂的將沈初九抱上馬車,朝著山下趕去。
「燦陽,燦陽!拿上本王的腰牌去叫太醫,楓葉楓璇,清路!」顫抖的聲音,再難復從前的鎮定。
眼看著從沈初九下shen淌出的血液染紅了她的衣擺,順著馬車的縫隙又滴在地上,所有人都不敢怠慢。
沈初九整個人卻木然著,仿佛這里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容淵止的心痛到無以復加,他將女人抱在懷里,緊緊抱著。
馬車飛速朝著祁王府趕去,等進了別院,太醫已經在院兒里候著了。
「都讓開!」
容淵止滿身是血,沈初九已經臉色蒼白,早已失去了神志。
抱著沈初九便進了房間,院子里的太醫也跟了進去,只是看這情形,卻誰都不敢上前。
王妃的樣子著實驚到了他們,若是一個不留神,他們能不能活著走出王府還兩說!
「還不快醫治王妃?!」容淵止慌了神,他的聲音帶著顫意,壓抑許久的情緒險些爆發。
對,治!
趕緊治!
太醫終于回神,趕忙拿著一張帕子墊在沈初九的腕上。
搭脈問診,下方抓藥,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很快,可當湯藥卻死活灌不進沈初九的口中。
「如何?!」
那太醫兀的臉色一白︰「殿、殿下,王妃……王妃身心受創,急火攻心,因此那月復中胎兒……」
「本王在問你王妃如何。」容淵止的聲音已經冷的听不出喜悲,只剩殺意。
「王妃、王妃她……時間不多了……」太醫重重叩首,不敢抬頭。
容淵止坐在床邊,只覺得大腦‘嗡’的一下炸開了,咬緊牙關扭曲了臉型,聲音仿佛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你說什麼?」
「王妃、王妃小產,初現血崩之兆。又身心受創,如今又管不進去藥。老臣能減少出血,但……但長此以往,也回天乏術啊。殿下您……」
「治。」
「殿下請節哀啊……」
「治!」
容淵止的大腦早已經不听使喚,只重復說著一句話。
听著那聲「殿下節哀」,他有些愕然,有些詫異,有些難以理解。
她曾用盡智謀在他身邊周旋著,只為能活下來,為什麼沒了求生的渴望?
容淵止看著躺在床上那像是睡著了的人,他的心空了。
胸膛仿佛壓上了千斤巨石,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楓葉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腰間的袋子忽然斷了,摔在地上,里面的堅果撒了一地。
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淌著眼淚定定的看著沈初九。
燦陽站在門口低著頭,他甚至都不敢往里面瞧一瞧。
王妃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離開的,若是王妃死了,他也沒臉再待在王府了。
楓璇忽然一拔匕首,發狠一般將刀尖抵在太醫脖子上︰「你這庸醫,王妃若死,你便也不用活了!」
「楓璇,不可無禮!」容淵止的聲音極輕,兩句話仿佛耗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
「殿下!」
楓璇心顫,轉身,已經是淚濕了臉龐︰「楓璇,楓璇是王妃的人啊!」
一聲王妃的人,聲聲裂心!
容淵止便是一嘆。
沉默半晌,容淵止忽然眸光一狠︰「昭告天下,遍尋名醫,若有大能救治王妃,我容淵止定滿足他所有要求!你們……便用盡一切辦法吊住王妃性命!」
最後一句話,便是向御醫說的。
御醫不敢不從,連連應是。
只是……
王妃心念已絕,吊住一時半會的性命尚可,可再還魂……除非是大羅神仙……
楓璇的眼眶通紅,胸膛起伏著緩了半天︰「是!」
幾人出去,剎時間,王榜示出,天下震驚!
坊間茶館,眾人口中談的便是此事︰「听說了嗎?祁王殿下最寵愛的女人受傷了,許以重諾遍訪名醫呢!」
「祁王真是寵愛王妃!」
江湖之中,三教九流討論的亦是此事︰「英雄一怒為紅顏,真不知王妃是怎樣的女人,竟能讓堂堂天啟戰神如此牽心!」
「得萬千寵愛于一生,沈王妃此生不虛!」
皇宮,御書房。
皇帝微微訝然。
「這沈初九,還真是走進了淵止的心里啊,突發重疾?呵,安凌薇下得一手好棋!」
這般想著,皇帝揮手︰「來人。」
有太監弓著身子前來︰「陛下!」
「齊王妃身染重疾危在旦夕,擇宮中千年靈芝一枚速送去齊王府,以為王妃續命!」
「是!」
……
樓中小閣,少年公子心中漏了一拍。
那個女人,竟出現了性命之憂?
她不是醫術高絕嗎?
起身,向著樓外而去。
……
三天後,齊王府迎來第七位揭榜而來的名醫。
此人乃是一翩翩少年,生的面若冠玉,唇紅齒白,眉間朱紅一點,看上去,竟比女子還要嬌媚。
「在下公孫冶,看到王府婢女在集市上張貼了告示,欲尋名醫,便不請自來。」公孫冶的聲音亦煞是好听,不過卻有些不合時宜。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容淵止的臉,已經陰的能滴出水來,在公孫冶的注視下,冷冽的開口︰「王妃體貴,若是不醫,你可知後過?」
公孫冶款款一拱手︰「在下進王府前,已見王府外的六盞燈籠。」
一盞燈籠一顆頭!
齊王府開的報酬高,但這報酬,也得有命拿!
「既如此,請!」
公孫冶再一拱手,不疾不徐的走進屋子,在眾人的注目之下,伸手搭脈。
片刻後,從袖中掏出針包,淡淡施針。
他的動作極盡優雅,仿佛每一針落下都是藝術。
須臾間,原本氣若游絲的沈初九,忽然輕咳了一聲。
便是那聲輕咳,將容淵止那散了幾天的魂給拉了回來!
公孫冶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端起一旁早已放溫的湯藥,放在鼻下聞了聞,確定可用之後,這才一摁沈初九耳下骨縫,神奇的,沈初九那張始終緊閉的朱唇,竟輕輕的啟開,露出了編貝一般的玉齒。
公孫冶便小心的將湯藥灌進了沈初九的口中。
那湯藥順利下月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血是完全止住了,等王妃醒來,就著湯藥將養一兩個月便無礙了。」公孫冶站起來,走到銅盆前清洗了手,又細細的擦干︰「在下便不打擾了,告辭。」
容淵止看著公孫冶,許久後,才道︰「你有何求?」
「但無他求,唯請王妃發間那只玉簪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