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著那熱粥一同破碎的,還有她的一顆心。
沈初九微微向前走了一步,卻又像怕極了打擾到什麼人般退了回去。
她想轉身離開,可腳卻像是生了根一般,怎麼也邁不開。
那院中長廊里的兩人,著實礙眼,又何止礙眼……
他們緊緊的抱在一起,他們那般眸帶柔情的看著彼此。
他們……
沈初九便那般靜靜的看著,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人。
男人終于回頭了,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慌亂,卻又很快的被清冷的眸色掩去。
看沈初九面容秀美絕俗,只是臉上卻少了一抹血色,顯得蒼白異常。
容淵止的心顫了顫,目光卻微微落在了她的唇上,許久……
「你來做什麼?」容淵止看著沈初九。
他在問她。
沈初九笑了一聲,不過那笑容著實好看不到哪兒去︰「打擾了!」
沈初九的指尖輕輕顫了顫,她心慌神亂,卻強做鎮定的轉身離開。
有那麼一瞬間,沈初九希望容淵止能起身追上自己,可最終等到的只是男子淡漠的一句︰「燦陽,著人將王妃腳下的東西清理了。」
便再無他話。
沈初九默默的離開,行至園中時,卻覺得天旋地轉。
她想盡可能的走的平穩些,可是腿一軟,卻是一個踉蹌。
「王妃!」楓璇急忙扶住了她。
沈初九微微一推,將楓璇推去一旁︰「我能走。」
她獨自穿過正堂,穿過花園,直到進了別院的那一刻,終于支撐不住,狠狠的栽倒在了台階下……
彼時的容淵止,在看到門關上的那一刻,直接將安凌薇推開。
「你的要求,本王滿足你,但想嫁入我祁王府……痴心妄想!」
安凌薇紅著眼楮,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既已經答應讓我住在府中,讓我跟著你,為何……為何卻依然不肯接受我!」
「你自己心里清楚。」容淵止神色晦暗的看了安凌薇一眼。
若不是她以死相逼,若不是他守諾相救,他又如何會答應下來?
而方才看到他和安凌薇相擁,或多或少都有些氣她的成分在,想必初九心里也不好受吧?
不過……這也算是一個教訓了,讓她以後長長記性,不要什麼傷人心的事情都要做出來。
莫要恃寵而驕!
容淵止想著,轉身便要進入房中,可主院的門卻被狠狠一腳踹開。
「主子!王妃那邊出事了!」
這一天,祁王府上下亂作一團。
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情,祁王殿下竟將太醫院的太醫都叫去了祁王府。
別院。
屋子里跪滿了太醫,各個伏在地上不敢做聲。
沈初九躺在床上,即便是熟睡了,眉頭依然緊皺著。
不知是不是夢到了什麼,她的眼角竟有晶瑩輕閃。
容淵止守在床邊,抬手輕撫著她的臉,順手便將她眼角的淚拭去。
「王妃為何會忽然暈倒?」容淵止頭也不回的問道。
有太醫立刻回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王妃已有孕兩月了。」
「什麼?!」容淵止回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那說話的太醫。
容淵止的大腦一團混亂,說不出欣喜還是別的。
「王妃有孕,但其體質偏弱,又感染了風寒而發熱不退。再加上有些哀念攻心,如此才暈了過去。不過殿下不必擔憂,下官已經為王妃施針。待下官再配上幾幅溫補的藥材與王妃服下,不日便可好轉。」
容淵止的唇張了張,似有什麼話想說,但許久之後,卻只是抬了抬手︰「都下去吧。」
太醫們如釋重負,一個個趕忙起身離開了屋子。
楓璇楓葉和燦陽一起,將太醫們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我的天吶!王妃有喜了啊!」楓葉興奮的一蹦老高,想了想,又莫名的將手上的干果小心翼翼的裝進了腰間的袋子里。
「你這是干什麼?」燦陽不解的問。
楓葉臉上紅撲撲的︰「當然是留著給小主子吃啊。」
燦陽哈哈大笑︰「不錯不錯,你倒是有心!不過小主子若是出生,定要乳母去帶,哪兒吃得了你這些東西?」
兩人嘻嘻哈哈的笑著,唯獨楓璇白了一眼過去。
燦陽走到楓璇身邊︰「你怎麼了?」
「你們有什麼好高興的?」楓璇瞪了燦陽一眼︰「王妃為何暈倒,心里沒點數?」
一句話,三人瞬間沉默。
——
直至傍晚,沈初九才悠悠轉醒。
她做了個很長的夢,夢里的場景讓她備覺壓抑。
起身,便看到容淵止正坐在椅子上。
見沈初九醒來,容淵止立刻站了起來。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曾開口。
屋子里是死一般的沉默,沈初九垂眸,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將妝奩打開,思索了一番,又推到一邊。
轉身打開櫃子,取了幾件素雅的衣物,疊好了後,才對外面說道︰「楓璇,將這些東西包起來。」
楓璇剛出現在門口,容淵止立刻喝了一聲︰「退下!」
他有些慌了,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要去哪里?」
沈初九背對著容淵止,聲音清冽︰「散心。」
「我是問你要去哪里!」
沈初九轉身,琉璃般的眸子在光影下綽綽,那般平靜的眼神,竟看的這位天啟戰神有些心里發虛。
「我需要向你交代嗎?」
平靜的聲音里,帶著幾許凌冽。
容淵止卻忽然沉默了。
他想霸道的說你沈初九是我的女人,是我王府的女主人,是……我孩子的母親!
可張了張嘴,心卻啜默。
沈初九嘆了口氣,見楓璇不敢進來,只好自己打包,可手剛放在衣物上,一只大手卻緊緊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沈初九伸手,努力的掰開,可她的力氣,又哪里有容淵止的大。
「殿下可還有話要說?」
抬眸,沈初九只有勉強忍耐,才能維持那份流于表面的平靜。
望著那雙蓄滿了波濤的眼,容淵止的心卻是一痛。
這般防備的目光,他只在與她初見時見過一次。
隔著心與心之間的距離,那是一片看不見的海。
再往後,就是彼此靠近。
可今時今日,那道最初相見時的溝壑,又被自己親手劃開!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悲秋空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他……錯了!
容淵止心一抖,想說自己錯了,話到嘴邊卻梗在喉嚨,最後莫名的就放開了手。
沈初九卻胸口一痛,望著眼前不知所措的男人,心里泛起了滔天般的難過,往事如割,他曾那般那般的把自己捧在掌心,她也曾纏繞于他身邊像是繞山而轉的水……
可是這一切,卻忽然變了味道。
沈初九踮起腳,昂首輕輕吻了吻男子的臉頰。
這是最後一次了!
愛人……
強忍淚水狠下心將容淵止推開。
拎起了隨手收拾的包裹推門,卻听身邊的容淵止輕聲說道︰「你要帶著本王的孩兒……去哪里?」
那般無助的顫音,再不見祁王當年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