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京劇演員的苦中作樂

作者︰洛邑三十六朝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明來京劇團的練武場,比之前那個閉塞的小屋子要強的太多了,一百多平的大屋子,一面牆的鏡子,讓演員們可以更好的看到自己的動作和表情。

張曉璇穿著一件練功服,身後跟著一群穿著水衣子的女孩子,開始跑著圓場。

「對,把手插在腰上,或者背著手,都行,腳步要輕盈,落地要穩,好,繼續!」

林桐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跑圓場,是我們京劇演員的一個最基本的動作,跑圓場的時候,上半身是要保持不能動的,你看那些武生或者武旦,刀馬旦之類的行當,他們身後的靠旗,那四個靠旗在身後,跑圓場的時候,誰也踫不到誰!」

「這個速度當然是要根據劇情,人物需要來自己調節快慢,很難的!」

林桐指著一個正在單獨練圓場的年輕人,說道,「看到了嗎,這位,從梅劇團來的,已經學了十多年了,到我們這,照樣,圓場還得這麼練,要知道,我們京劇,從來就沒有人敢說自己已經學成了,尤其是基本功,你一天不練都不行。」

鏡頭跟隨著這個年輕人,看著他的一招一式,行動坐臥,都是非常的嚴謹。

「三兩步萬水千山,三五人千軍萬馬,要走出氣質,舞出姿態,靠的就是日復一日,精益求精的千錘百煉。」

「但是對于京劇演員來說,最難的不是每天不間斷的練功,而是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的巨大落差。」

「是繼續堅持理想,還是向生活舉手投降,這是很多年輕演員們的困擾。」

林桐的聲音變得沉重了起來。

雖然說這幾年,京劇有了不小的起色,但是大多數京劇院團還是處在吃不飽的狀態。

尤其是那些年輕演員,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盼頭。

「就連我的師姐張曉璇,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放棄的念頭。」

張曉璇的聲音傳來。

「剛剛接手明來的時候,那真的百廢待興啊,我當時也就是二十五六歲,鐘山團長年紀大了,而且身體有殃,所以,我就被趕鴨子上架了。」

「那個時候,我們團基本上一個月一場演出,梅劇團給我們發一點生活費,也就是了,真的是太苦了,當時我經常要去拍一些影視劇來貼補劇團,有一陣,我真的有想過放棄,太難了!」

「不過,後來還是堅持下來了,主要是我的老師,薛紅嬌老師,讓我問問自己的內心,這麼放棄,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了,我從小就開始學戲,然後又在戲曲學院學了四年,在舞台上模爬滾打了六七年,二十多年的功夫,就這麼扔了,我當然不甘心了!」

別看張曉璇今年剛剛三十歲左右,但是已經有了大家風範,不管是練功的時候,還是在跟大家交流的時候,一股成熟領導的氣質,讓人不由的心生敬畏。

「你們看我師姐平時挺凶是吧,其實都是被逼的,我最了解她了,就是一個小女生的心態,愛京劇,但是我們劇團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過去的時候,沒有多少人,師姐也能壓得住台,但是現在不少劇團有名有姓的角兒都加入到我們明來了,所以,團長的壓力很大,就不得不變得沉穩了起來。」

看著張曉璇在舞台上和大家一起練功的樣子,真的是一個美不勝收。

「我們梅派的藝術就是一個字,美,我師姐現在已經是把這個字給融入到血液中了,順便說一句啊,我師姐現在還待字閨中,有想當我姐夫的人,抓把勁了!」

林桐壞笑的聲音從電視里傳了出來。

頓時,彈幕開始瘋狂的刷屏。

「小舅子,我這麼跟你說啊……」

「我不是圖你師姐的美貌,我就是單純的喜歡京劇!」

「桐哥,以後咱倆單論,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姐夫!」

「桐哥,你現在不是還單相思的嗎,都開始給師姐當媒人了!」

「就是,桐哥,先把自己嫁出去吧!」

「我來報名!」

「我也報名!」

「我是第一個!」

……

彈幕上的消息是越來越歪。

我在給師姐招婿,你們這些饞我身子的家伙快快閃開!

看著一台的女孩子全都是做出《貴妃醉酒》中最經典的臥魚動作,簡直就是美到了極點。

張曉璇一邊做動作,一邊說道,「對,臥下去,整個人倒在地上。」

她的雙腿交叉盤著,然後腰肢完全的塌下去,回頭向著斜上方看去,後腦完全的挨在了地板上。

這個動作對演員的腿功、腰力、平衡感等有著極高的要求。

臥魚,因像魚兒在水底靜止不動的姿態而得名,又稱臥雲,形容人體像天空中閑靜舒緩的白雲。

「來,起來,慢慢的,拿花,拽過來,聞,好香啊,對,大牡丹花,掐,把枝子放開,起,聞,哎,這個楊貴妃醉了之後啊,這一系列的動作,全都是美的!」

張曉璇將《貴妃醉酒》中最經典的動作給展示了出來,這是梅蘭芳大師在臥魚之後,自己添加的「嗅花」的動作,將楊貴妃那股慵懶的媚態體現了出來。

「哈哈,在舞台上,師姐是非常嚴肅認真的,但是到了台下,尤其是我們倆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師姐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鏡頭一轉,看到林桐正在化妝間里勾臉。

張曉璇湊了過來,看著林桐擺放在桌子上的裝備,一臉吃驚的說道,「呦,師弟,這東西可是不多見了呀,太古老了吧!」

林桐嘿嘿一笑,拿起來了一個板刷,就是平時刷牆的那種刷子,笑呵呵的說道,「這個啊,就是我們平時用來刷靴底的,把靴底刷白用的,確實,這個是挺老的了,這應該是我從師父家順來的!」

張曉璇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的看著林桐,說道,「好哇你,竟然敢從師父那順東西,我不管,這東西現在歸我了!」

林桐無奈的看著「強盜」師姐將自己的珍藏板刷給搶走了!

張曉璇將板刷的正面對著鏡頭,指著上面的標簽說道,「看,這個名字就叫戲曲板刷,這是什麼場啊,都看不清了,估計現在這個場子都沒有了。」

林桐一臉心疼的眼巴巴的看著板刷,委屈的說道,「這板刷應該有二三十年的歷史了,師姐?」

張曉璇就跟沒听見似的,將板刷往懷里一揣,順便在林桐的桌子上,用牙簽扎了一塊隻果,得意洋洋的離開了!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師姐的本來面目,是不是很可憎的,趕緊的,來個大神通的兄弟,收了她吧!」

「不過,我們京劇本身就是一個傳統的藝術,那個板刷就有一種傳承的味道,從師父的那里拿過來,就相當于我傳承了下來,對,現在我再傳承給師姐,哎,別說,還挺順的,一輩傳一輩!」

林桐一臉壞笑的說道。

結果,後面一聲冷哼,林桐趕緊縮了縮脖子。

林桐也順手用牙簽扎著一塊隻果,放進了嘴里,嚼了幾下之後,就咽了下去。

「每次開戲之前啊,一般的京劇演員很少會大吃大喝的,主要是為了保持嗓子的響亮和氣息的暢通,一般來說,就是幾塊隻果,一個雞蛋,稍微墊吧一下就行。」

「這其實也是京劇的一個傳統,飽吹餓唱,吹響器的人一定要吃飽,他才能吹的響,但是我們唱戲的如果吃飽了,氣息就上不來了!」

「不過,這玩意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每一個流派,或者說每一個演員,他都有著自己的特點。」

「我們的師爺,梅寶玖先生,在開戲之前,喜歡吃牛排,當然,也不是那種大吃大喝,吃一塊,墊吧一下。」

「我們京劇演員在演出結束之後,才會正經的開始吃飯。」

「這也沒有辦法,我們的工作就是這樣!」

「我順便交給大家一個小技巧,這個小技巧不但是對于京劇演員來說,對于那些吃張口飯的人都是很有用的。」

「在上場之前,吃隻果,不是切了之後的隻果,就是一個整的隻果,張嘴去咬!」

「這有什麼作用呢,你們自己可以試一下,當你去咬隻果的時候,你的後槽牙就會完全的打開,這是一種很好的開嗓的方法。」

有不少觀眾朋友都開始學了起來,有條件的,直接拿著一個隻果就咬了一口,感受了一下後槽牙打開的感覺。

李越,是一名播音系的學生,明天,他就要去面試了,但是,他總覺得自己的聲帶很緊張,說話的時候,有點張不開嘴。

當他看到林桐的這期節目後,不由的眼楮一亮,從冰箱里拿出一個隻果,連洗都沒洗,稍微的擦了一下,直接就放到了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

嗯!

李越的眼楮瞪圓了,他感覺到自己咬的這一口,讓他的後槽牙完全的展開,那種嘴里肌肉的緊張感一下子就不見了。

看著電視里侃侃而談的林桐,李越的心中一陣陣的感激。

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林桐吃完了桌子上的東西,妝也基本上畫好了。

今天晚上演出的自然還是《龍鳳呈祥》。

京劇演出就是如此,一出戲,基本上這一次巡演都這出戲,畢竟你沒有時間去安排其他的劇目了。

林桐對這出戲簡直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因為他會的行當太多了。

所有人物的台詞都爛熟于胸,而且每一個行當,拿起來就能表演。

鏡頭里,勒頭的師傅站在林桐的身後,拿著一塊吊眉帶,和林桐一起,從額頭前面,往後面開始勒。

大家都可以看到,林桐的眉毛的兩邊被吊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林桐的嘴巴忽然張開,配合著勒頭的動作,顯得有些好笑。

勒好頭之後,林桐說道,「剛才大家看到我勒頭的時候張了張嘴,其實啊,所有的人勒頭到了這一步,都要張嘴,如果你有機會看到演員在後台勒頭的話,你會看到,所有的演員都會把嘴張開,因為勒頭把眉毛給吊上去了,如果你不張嘴的話,眉頭就會回來的!」

鏡頭轉到了張曉璇的那邊,臉上的底色都已經打好了,只見張曉璇從桌子上拿出來了一長條的「頭發」,說道,「這個就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用這個‘片子’來修飾臉型。」

林桐的聲音響起。

「其實唱戲的女演員,唱旦角的,臉大其實更佔便宜,因為我們需要往臉上貼片子,如果臉小的話,片子一貼,臉就顯得更小的,對觀眾來說,看上去就非常的不舒服,所以啊,什麼瓜子臉啊,在我們這里,並不吃香,像我師姐這種鵝蛋臉,就非常不錯,如果是一張大餅臉,就更好了!」

「滾!」

……

看著張曉璇桌子上的東西並不算多,但是在她自己的巧手之下,很快,一個漂亮的旦角妝容就被她給畫好了。

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

「用最簡單的工作,勾勒出千姿百態,用最淳樸的心,演繹最完美的劇目。」

看著張曉璇帶上鳳冠的那一刻,絕世佳人這個詞,瞬間就融入到了所有人的心中。

太美了!

看著林桐和張曉璇兩人在舞台上默契的表演,一舉一動,包括眼神的交流,都是那麼的完美。

「請主公駕回荊州!」

「吩咐催舟!——」

大幕徐徐拉上。

林桐和張曉璇回到後台。

工作人員趕緊上來,幫助兩人,先把頭上的盔頭取下來,然後把吊眉帶摘下來。

兩人的額頭上都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勒痕。

林桐將腦袋湊到了鏡頭前,讓大家可以更清晰的看到這道勒痕。

「看到這道勒痕了嗎,一般來說,這要到晚上一兩點鐘的時候才能徹底的下去。」

現在的時間,也不過才十點多鐘。

「常年這麼勒,其實都習慣了!」

林桐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門,苦笑著說道,「都已經木了!」

林桐模了模自己額前的頭發,有些遲疑的說道,「我現在最怕就是發際線的問題,這是我們京劇演員無法解決的一個大問題,因為常年的勒頭,發際線總是會受到摧殘的,愁啊!」

看著一臉痛苦的林桐,觀眾們也是表示了同情和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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