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太習慣。」
李唐仔細一看，記起來這位女孩叫愛麗絲，「你好。」
這是個長凳吊椅，愛麗絲坐了一半，他就順勢坐到了另一邊。
「我去過郭先生的辦公室很多次，但是並沒有見過你。」愛麗絲主動挑起話題。
「我也是武礦集團的人，但不是國際投資公司的職工。」李唐也沒有多說，隨口問道︰「你看起來也不是海岸資源公司的人。」
「我是高勝投資和並購部的，是這次並購項目的投資顧問。」
「哦，原來是這樣。」李唐點頭，尬聊的時候，只能強行找話題，「你呢，為什麼走出來了？」
「我也不習慣酒吧的環境。」
「我以為你們西方人都很熱衷派對。」
「並不是。其實很多人的生活過得很平淡，每天在努力的工作，養家糊口。也許有些人熱衷于熱鬧的環境，但並不是全部。」
「哦。」李唐點頭。
他以前接觸過不少西方人，但是沒有深入了解別人的生活，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實在是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各自坐著，吊椅輕輕搖晃，頭頂的星空倒是能夠緩解稍許的尷尬。
「這是一次不錯的機會。」看得出來，愛麗絲也並不是要非常健談的人，有的沒的閑聊。
「什麼機會？」李唐扭頭過來，看到她高挺的鼻尖，月光灑下來，在光潔的鼻尖上閃爍星光。
「海岸資源公司資金陷入了困頓，股價跌到了歷史最低點。你們今天也看得出來了，海岸資源公司旗下有很優質的資產，正好是你們武礦集團目前所期待的鐵礦石。如果你們能夠拿下海岸資源公司，你們的鐵礦石貿易，可以自己生產，自己銷售，會產生更多的利潤。」
談起工作，這是雙方現在的唯一共同話題。
愛麗絲忽然問道︰「還沒問，你在這次考察團隊中，擔任什麼職務？」
「我是技術顧問。」
「從技術角度，你認為這是一次很好地投資嗎？」
「也許是的。」李唐點頭。
「希望你能給從你的專業角度，給你們公司的決策層提供很好地建議。」
「我會的。」
幾句話的聊天中，李唐沒怎麼關注項目本身的成敗，因為從這兩天的參觀來看，結合自己前世的經驗，內心已經對海岸資源公司並購的好與壞，有了自己的判斷。
倒是從這位年輕女孩的話中，感受到了一絲迫切的期待。
「你很希望促成這次的收購？」他好奇道。
「當然。」愛麗絲很直爽的承認，「我是你們武礦集團的投資顧問，自然是要給你們提供坐準確的消息，為你們做出正確的決策提供充足的財務信息。」
「從你個人的角度出發呢？」
「個人？你是說高勝銀行吧，如果能正式展收購業務，我們才能給拿到佣金，自然是我們雙方都願意看到的局面。」
「也許我問的問題有些冒昧，如果收購成功，你是不是能從中獲得很大一筆分成呢？」
「我個人會有一些分成，但是我不能告訴你具體的數字。」
「據我所知，海岸資源公司跟武礦集團並沒有商業往來，公司資金陷入麻煩的消息，按道理不會是我們自己能夠第一時間了解。你是個人打听到海岸資源公司的資金內幕，所以跟我們提供信息？」李唐好奇道。
「不是我個人得到的消息，是我們高層得到的消息，傳遞到了我們高勝華夏區公司，項目安排到了我的頭上來，我主動聯系了你們武礦集團。」
「嗯，我想也不可能是我們武礦集團主動采取收購的方案。」
李唐其實是能夠猜到這種情況的。
跨國並購，很多時候都是大投行先了解到消息，然後尋找有興趣的買家。
投行了解著全球資本市場的風吹草動，他們干的就是這個活。
「這是我來到選擇來到華夏工作的原因，我認為這里有很多機會。海岸資源公司的項目，是我來到華夏的第一個大項目，我很希望咱們能夠合作成功。」
愛麗絲扭頭過來，黑暗中看不清李唐的表情，「我知道跨國收購成功率不高，但是這真的是一次很好的機會。你認為咱們會成功嗎？」
顯然她的立場，是跟武礦集團保持一致的。
「看看未來會發生什麼吧。」李唐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直到深夜，郭逢春才從酒吧里面出來，找到李唐之後，共同回到了酒店。
有的人走的時候，還帶上了陌生女人，比如帕特里克。
第二天，他們又馬不停蹄的坐上飛機，從卡蘭薩飛往泊斯。
依然是包機，帕特里克等海岸資源公司的人，也一同返回了在泊斯的公司總部。
「何！」帕特里克特意坐在了何潤琦的旁邊，熱情的握了一下手，「下次咱們還去那家酒吧，一起玩，一起跳舞！」
昨天晚上，何潤琦喝酒之後，變了個人，成為了舞池達人，跳了一晚上的尬舞。
反倒是這種不在乎臉面的行為舉止，獲得了大家的好感，當時更是獲得了一陣掌聲，出盡風頭。
酒精散去，何潤琦記得自己做過的事情，但是不大願意承認，「算了算了，不會跳舞。」
「玩得高興就好了！等到咱們兩家公司展開合作，你們有很多機會到這邊來，還有更多好玩的地方，我帶你去！」帕特里克哈哈一笑，並不認為何潤琦昨晚的行為有什麼不妥當。
何潤琦自己倒是覺得有些丟臉，不過仔細想想，玩得倒是挺盡興的，尤其是跟幾名身材高挑的外國美女跳貼身熱舞的時候，感覺美妙極了。
遺憾的是，當時膽子小了一點，要是像帕特里克一樣，能夠帶走一兩個一起共度春宵，那真是此行不留遺憾。
人比較多，李唐坐到了愛麗絲的旁邊，昨晚黑夜中尬聊了很久，再次見面，算是認識了。
「你今天的著裝很帥氣。」她主動地夸了一句。
「你也是。」李唐笑了笑。
帕特里克很健談，在飛機上面總是能夠挑起很多的話題，相處融洽。
跨越一千五百公里的行程，飛機很快落地。
郭逢春還算有一定的經驗，先是去了一趟南奧州工業部，查詢了一下之前考察的礦區，證實了海岸資源公司名下確實在那里有礦權，又去查詢了一下海岸資源公司的官司情況。
目前了解的事實，無不是在證明海岸資源公司是一個值得投資的資產，也是千載難逢的抄底機會。
受到帕特里克的邀請，他們參觀了海岸資源公司的總部大樓。
轉了一圈，公司高層全都到場，坐在了會議室里面。
郭逢春坐在他們的對面，李唐、愛麗絲則是分別坐在了郭逢春的旁邊。
簡單寒暄，帕特里克收斂起了輕松地態度，「你們不是唯一一家對我們表達興趣的企業，來自鎂國、伽國，以及我們國內的企業，也都跟我們有過面談。我希望你們能夠盡快作出決定，拿出一個誠懇的合作方案。」
「回到公司，我會盡快跟高層如實反映這一次的考察情況。」郭逢春做出簡短的回應。
「這一次是我們第一次正式會面，我可以跟你們傳達一下我們公司董事會的態度。」
坐在會議桌上，帕特里克變得嚴肅許多，「可以這麼說，我們董事會對于合作，是持開放態度的。不管是來自哪一個國家的礦企，亦或是基金機構，董事會都持歡迎態度。我們接受定向增發股票或者債券，也可以接受合適報價的收購。對于收購股權，董事會的意思很簡單，如果是按照目前公司的股價進行收購，那麼不好意思，股東們是不會答應的。我們一直認為公司的資產非常有價值，我們有很大的潛力繼續發展壯大，現在造成股價下跌的原因，只是因為缺少一定的流動資金，造成了經營的困境。以及，外界的誤解。」
他說了一大串的話，態度還挺強硬。
其實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想收購，得舍得出錢！
「我們能夠理解公司股東以及董事會的想法。」郭逢春平靜的回應。
「你不妨說說你們的看法。」
「我們對于這一次考察，很滿意。我也可以透露我們這次過來的目的，那就是收購你們海岸資源公司，而且至少要做到控股。」
雙方簡單的交換了意見。
阿特里克又帶著郭逢春等人，前去跟工會見面，算是認識一下，為下一步合作做鋪墊，並沒有正式討論收購的事情。
在國外的企業，工會很多時候甚至能夠決定收購的成敗。
跟海岸資源公司告別之後，郭逢春並沒有打算直接返回華夏燕京，而是繼續留在泊斯。
留在這里，目的不是為了旅游觀光，而是繼續打听海岸資源公司在當地的風評，同時也找到了在當地從事礦產行業工作的華夏人，了解了一下礦企跨國並購的相關法律法規，以及可能存在的風險以及阻力。
李唐一路跟下來，不得不說郭逢春這個人，玩的時候玩得開，工作的時候，還真有自己的一套手法。
在這個年月，華夏礦企出國並購，案例不多，甚至很難找到成功或者失敗的教材作為借鑒。
他們此次過來考察，本就是打著第一個吃螃蟹的想法，最主要目的還是增長見識，鍛煉隊伍。
能否成功，並不是非常迫切的強求。
持續近半個月的考察期結束，在海灘上又玩了一天之後，他們乘坐飛機，返回了華夏燕京。
一同返回的，還有愛麗絲，以及高勝華夏區公司的幾名員工。
「出國一趟回來，沾了洋氣，看起來精神頭都不一樣了。」秦建設看到李唐和何潤琦一同走進辦公室，開玩笑了一句。
「什麼洋氣喲，奧國的飯菜真是跟咱們華夏沒法比，太難吃了。」李唐直搖頭，出去半個月，心理強烈的想念家鄉的菜肴。
「那邊招待不周？」
「那倒不是，他們倒是挺熱情的，就是純粹的東西不好吃。」
「能出去持外國的食物就不錯了，你還這麼挑剔。」
秦建設覺得李唐是不知足，多少人想出國都沒這個機會。
他看到何潤琦手里拿著紙張，揚了揚下巴，「潤琦，你手里什麼東西？」
「我們這次出國的津貼，我是按照之前跟礦冶公司報的勞務派遣費的標準，我是一天三十，李唐是一天五十。」何潤琦現在面對領導，還是有些畏怯，除非喝酒之後。
「拿給我看看。」
秦建設看了一眼，就拿起鋼筆刷刷的簽字，把報賬單遞給了何潤琦，「正好國際投資公司那邊找你們有事，估計是領導想要听听你們這次考察的成果，你們上去簽字領錢之後，順便就過去吧。」
「好。」
李唐和何潤琦到樓上的國際投資公司，找到總經理簽了字，又在財務順利領到了津貼。
從財務室出門拐了個彎，順道正好走進投資部的辦公室。
郭逢春看到李唐和何潤琦進來，笑臉相迎，「進來坐！小王，倒兩杯咖啡過來，拿兩盤水果過來。」
同樣是武礦集團下屬子公司，國際投資公司這邊的日子就過得滋潤多了，辦公區設有休閑區，有茶水、咖啡、水果點心等等，工作累了可以過來休閑一下。
設立休閑區，據說是因為經常跟外國人打交道，這麼做比較有臉面，跟得上潮流。
咖啡水果端到桌面上，郭逢春很是隨意的吃了起來，「我們這邊比較隨意，不要拘謹。你們兩個是燕京地質大學畢業生？」
「是。」李唐和何潤琦同時應答。
「你，」郭逢春右手指點了點李唐，「最近耳邊總是听到你的名字，可以說你現在是我們武礦集團內部的名人了。外面的世界，我不是很清楚，不過許多在其他礦企工作的朋友，都向我打听你的身份。」
「是嗎？」李唐微微一笑。
「當然是的。」郭逢春也跟著笑起來，看著對面兩人，「咱們其實是校友！之前一直沒機會找你們好好聊聊，我跟你們講，在武礦集團內部，還有不少咱們學校的校友，有機會我帶你們都去認識認識，搞一個校友聚會！」
「我們公司就有幾個同一個學校畢業的，不過關系不是特別好。」何潤琦開口。
「多聚餐幾次，關系就親近了。」郭逢春呵呵直笑。
「郭部長，今天喊我們過來，是不是有什麼吩咐？」
李唐吃了幾塊水果，果盤見底，沒好意思繼續動手，干脆言歸正傳。
「對對，你們兩個也是考察團的重要成員，技術負責！」
郭逢春從桌上拿出一份打印精致的文本，遞給了李唐，「這是我們這次出國考察的成果報告，里面大部分內容是打印出來的照片，還有照片相關的文字說明。你們看看，如果沒問題的話，一會兒我就交上去，估計下午就正式跟領導匯報一下。」
李唐翻看了一遍，大多數是照片，畫面很精美，文字描述比較少，倒也是把這次行程的所見所聞基本上記錄清楚。
看完之後，他把報告遞給了何潤琦。
「如何？」看到何潤琦看到考察報告末尾，郭逢春發問。
何潤琦有些茫然的看向李唐。
「你先說。」李唐笑道。
「暢所欲言，都不是外人，怎麼說都行。」郭逢春也鼓勵。
「挺好的。」何潤琦把考察報告遞給了李唐。
「你來說說你的意見吧。」
郭逢春看著李唐，「我們總經理特意囑咐，這次考察，你的意見很重要。」
李唐打開報告，翻到了後面的總結的章節，沉吟道︰「郭部長，那我就暢所欲言了。這個報告，是您主導完成的？」
「對，資料整理都是下面人去做，你正在看的總結章節，正好就是我寫的。」
「你很看好海岸資源公司？」
「當然。」郭逢春臉上的表情很自信，「這次出國考察，我看到的跟你們看到的都是一樣的。不只是我，我們公司此次一同出國考察的人員，都一致認為這是一個很好地項目！擁有鐵礦品質上佳的礦權，正好股價又處于歷史低點。這是一次很好地抄底機會，如果錯過了，會是一大遺憾！」
「嗯。」李唐低頭翻看報告上的一張圖片，在沉思。
「我們現在擔憂的是，這樣資產優質的公司，會面臨很激烈的競爭。後來我們也打听到了，對海岸資源公司感興趣的，不只有我們武礦集團，還有立拓這樣的大礦企。」
郭逢春依舊意志堅定，語氣郎朗，「我們看的不多，並購經驗稍有欠缺，有可能判斷不準確。但是其他礦企都感興趣，這就說明海岸資源公司是有讓人感興趣的地方！」
「嗯。」李唐點點頭，沉默了片刻沒听到郭逢春繼續說話，這才抬起頭，「我的意見跟郭部長恰好相反。」
「是嗎？」
在這個場合，郭逢春一點都不介意別人提出反對的意見。
如果是在跟領導匯報的時候，別人對他的報告提出反駁，那才是出大問題。
大家都是校友，私底下通通氣，本身確實就該暢所欲言。
「希望郭部長原諒我的冒失。」李唐比較客氣。
「考察團十來個人，到目前為止，我還是第一次听到反對的聲音。」
郭逢春反倒是挺期待李唐的看法，「你先跟我說說看，你反對收購海岸資源公司的理由。」
李唐依舊在低頭看著報告上面的一張圖片，圖片上面是一張報紙的版面，文字內容很清晰。
報紙是泊斯當地的一家報社，報道了武礦集團這一支考察團對海岸資源公司的考察行程。
這種報道很正常，本地報紙報道外國來客，關注本地礦企。
「這張照片有什麼問題嗎？」郭逢春發現了李唐一直注視著那張照片。
「沒什麼問題。」
「為什麼一直盯著看呢？」
「我不是很確定一點。」
李唐其實把那份報紙從南奧州泊斯帶了回來，只是放在了背包里面，沒有帶上來。
那篇關于他們行程的報道，不只是他看到了那份報紙，大家都看到了。因為從海岸資源公司離開之後，又在泊斯逗留了一段時間，打听關于海岸資源公司的各方面資訊，正好看到了新鮮出爐的報紙，報紙上還有他們的大合照。
能夠登上報紙，還引起了考察團隊興奮地討論。
其他人討論過後就忘了，李唐卻把報紙帶了回來。
「有什麼不確定的地方？」
「報紙上面有我們跟海岸資源公司高層的合照，我記得當時並沒有記者跟隨拍攝。」李唐回憶道。
「那又說明什麼呢？」
「照片是海岸資源公司提供給報社的，帕特里克希望我們去考察的事情，能夠讓別人也知道。」
「這麼說確實有一定的道理……」郭逢春皺眉苦思。
「我認為我們只是帕特里克拿來跟其他礦企抬價的籌碼。」李唐分析道。
「他們不是誠心跟我們合作？」
「也不是。」李唐搖頭，「假如價錢合適，他們就會變得很誠心。」
「什麼是價錢合適？」
「比如以現在市場上的股價，溢價50%以上，甚至溢價100%，我想海岸資源公司的股東不會拒絕這樣的報價。」
「你說的是有道理的。」郭逢春認為李唐是一個有獨特想法的人，卻也堅持自己的觀點，「其實交換意見的時候，帕特里克已經跟我們說了，對海岸資源公司感興趣的，不只有我們一家。這次收購，必然是會面臨很大的競爭。」
「我認為我們不能太相信帕特里克的話，那個大胖子是個狡猾的商人。」李唐也有自己的觀點和判斷。
「如果單純從一篇報道，來推測帕特里克的壞心思，顯然是有失偏頗的。」
「不。」
李唐搖了搖頭，「我之所以反對，不是因為一張報紙。海岸資源公司未開采的礦權，位于皮巴拉地區。對我們來說，那里的基礎設施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