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上書房質問

東陵皇宮,

一大早,陵慕軒便等在了上書房門口,

「陛下,陵安王殿下求見。」上書房外,小太監顫顫巍巍的稟告聲響起,陛下近日十分暴躁易怒,他們每日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惹惱了陛下。

陵慕陽掃了滿地狼藉的地面一眼,朝連福揮手︰「讓他在外面候著。」

連福推開房門,喚了小太監進去收拾,對著陵慕軒苦著臉告罪,「王爺,陛下心里頭正窩著火呢,您等會進去得好好勸勸,免得傷了龍體。」

陵慕軒沉著眼,未點頭也未搖頭,只道︰「連公公放心,本王有分寸。」

「哎…王爺,您說怎麼就這麼不如意呢,眼見著張小姐的冊封禮就在眼前了,卻出了這麼個蛾子。老奴都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連福說這話的時候,不露痕跡的打量了陵慕軒一眼,見他表情連一絲變化也沒有,心下稍安。看來這位陵安王對這位張家側妃,應該沒有多少真情摻和在里面。也是,一直是那位丞相小姐貼著陵安王殿下。

兩人相顧無言站了一會,上書房的門再次被打開,小太監跑出來,低聲道︰「王爺,陛下傳您進去。」

陵慕軒頷首領命,抬步進了上書房。

上書房內,地面的瓷器碎片被收拾得干干淨淨,連瓷器都給重新換了一套。陵慕陽坐在御座上。一個小太監跪在他身旁,正小心翼翼的替他在手掌處換紗布。

「參見皇兄。」陵慕軒舊傷未愈,這幾日折騰下來臉色更是蒼白如紙,出口的聲音暗啞低沉,一雙眼倒是黑沉沉的,望不到底。

陵慕陽垂著眼,神情冷冷淡淡,微有嘲諷,「陵安王,你為了洛相秘密探查良久,現在可滿意了?」見陵慕軒不答,他抬首朝他看去,「洛川不想領你的情呢,你說,如今咱們陵家該如何收場?」

陵慕軒在陵慕陽錯愕的神色下突然跪倒在地,話語極慢,卻也極為堅定。

「皇兄,我只是想知道……洛家謀逆之事的真相到底為何……」陵慕軒叩首于地,句句沉重,「請皇兄如實相告。」

伴著陵慕軒說出的話語,上書房內,陡然一片死寂。

陵安王府東苑,

張婉月一襲紅衣,坐在梳妝台前打量著自己。

鏡中,映出的女子眉目嬌美,神情喜悅。她在等陛下正式冊封的旨意傳進這王府,從此,她便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女子之一。

春娟跌跌撞撞地沖進寢殿稟告金鑾殿內的消息時,她手中握著的眉筆掉落在地,面上是掩不住的憤怒荒謬。

「不,不會的,這怎麼可能,誰這麼不知死活,在金鑾殿上提了洛家之事……」盛怒之下,張婉月明顯有些口不擇言。

春娟瞥見一旁婢女疑惑的神色,安撫了兩句將其遣出去,扶住張婉月小聲道︰「小姐,您剛才這話怕是不太妥當,這里是王府,萬一有人透給了王爺,言多必失啊。」

張婉月打了個激靈,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陡然生出冷汗來。她是張家的全部指望了,怎麼能因為有人給前丞相翻案而發怒。

可她如何能不恨,她盼了十幾年才盼到成為陵安王的正妃,過了今日,她本該是這王府的女主人,陵安王身側最尊貴的女人,可是……如今全毀了,還是毀在洛家手中!

張婉月的臉色蒼白得可怕,扶住梳妝台微微顫抖。春娟立在一旁,不知該如何勸慰。

突然,張婉月動了動,她緩緩抬頭,嘴唇抿得死緊,顯出青紫之色來。

「春娟,替我更衣。」

「小姐。」

「去,替我取件素色莊重的衣裙來。」張婉月站直身子,話語漸重,神情鎮定下來,不復剛才的激動慌亂。

「王妃,您這是要去……」

「讓人出去探探消息,看陛下此時在何處。」

望見張婉月漠然的神色,春娟心底一凜。老爺之前交代若出了狀況,一定要安撫住小姐,莫要讓她沖動,可是以張婉月的性子又怎麼會听進去……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誰說我要坐以待斃,我張婉月一定會是陵安王府的正妃!」張婉月神色發狠,「只要我能幫陛下解了眼前的困局,這晉升自然算數,誰都不能阻止。」

「小姐,洛家此次的事情震驚朝野,如今滿朝上下都等著陛下查清事實,咱們王府家眷沒有資格介入,您可千萬要想好,陛下現在正在氣頭上,若是惹怒了陛下……」

「誰說我沒有資格。」張婉月神情莫測,眼眯起,竟笑了起來,「我說不定,還知道陛下都不知道的秘密呢。」

東陵皇宮上書房內,

 嚓聲響,陵慕陽手里剛剛換上的青瓷杯現出絲絲裂縫,他猛地朝地上砸去,瓷杯落在陵慕軒腳邊,赴了前任尸骨無存的命運。

溫熱的茶水潑了陵慕軒一身,他跪得筆直,不動分毫,面上神色自若,一旁的小太監被這情景駭得癱倒在地,瑟瑟發抖。

「滾!都給朕滾出去!」陵慕陽盛怒之聲驟響,小太監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尋了生機,連膝蓋被碎掉的瓷片劃出了血都顧不得。

上書房的大門被重新關上,這一次,只剩下了一對劍拔弩張的手足兄弟。

「好,好的很,季莫堯要對洛家報恩,他逼朕;滿朝武文要個說法,也來逼朕;你是朕的親弟弟,我東陵陵安王,你也要逼朕!朕這麼多年,就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出來!」

陵慕陽怒吼,站起身,指著跪在地上的陵慕陽,額上青筋畢露。

陵慕軒緩緩抬頭,嘴張了張,開口,只言了一句,卻若千鈞九鼎。

「皇兄,那埋在北境邊疆的三萬將士,是我東陵的子民。而我,是東陵的陵安王,東陵百姓若不安,那要我這陵安王何用。」

陵慕陽的聲音在安靜的上房內回響,陵慕陽在御座之上定定凝視他,突然笑了起來。

嘲諷而通透,眼楮深處不知名的悲涼轉瞬即逝。

「陵安王這是在責問朕這個一國之君不愛民,不恤民,或者是不配坐在這皇位上,不如你這個王爺嗎?」

座上人問得一聲比一聲重,陵慕軒低下頭,他不能作答。

御座上的不止是天子,還是他的兄長。他可以指責君王,卻無法問責兄長。

「你要真相?朕問你,洛家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那三萬將士也埋在土里了,要真相還有何用?」

陵慕陽沉下眼,「勝者王侯敗者寇,贏了就可以坐擁天下,享盡權勢;輸了就只能子孫皆歿,家門傾頹!」

「皇兄,當年洛丞相一心為國,根本無謀反之心,皇家又何必做到這一步?」

「他是無心謀反,那他的家族?都無心謀反嗎?洛家握著數十萬兵馬,又有開國之功勛,他日若洛家後人反了,勢必在朝中一呼百應,到時天下紛爭起,東陵必將分崩離析,那時候該待如何?」

陵慕軒抿住唇,面若寒冰,一言未發。

「陵安王,你若一心氣用事,怎麼輔佐這東陵天下!你問朕要一個真相,朕告訴你,沒有真相,你若覺得是朕冤枉了洛家,下令誅殺了三萬洛家將士,那便就是朕,朕認下這樁事,朕對你無話可說!」

上書房內一時靜默異常,房外突然響起連福尖細恭謹的稟告聲。

「陛下,陵安王側妃張婉月求見。」

陵慕陽眉毛揚了揚,也不去管跪在地上狼狽不堪的陵慕軒,重新坐下。

「讓她進來吧。」

陵慕軒神色冷靜,未見半點難堪。

上書房外,連福為張婉月推開宮門,張婉月頷首對他溫婉一笑,深吸了一口氣,便提著裙裾踏步走了進去。

一入殿內,她便被眼前的景況驚得一怔,望見跪在地上的陵慕軒,神情復雜,走了幾步,跪在陵慕軒身旁。恭謹的說道︰

「臣妾陵安王府側妃張氏,給陛下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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