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趙贊一群人的處理結果終于是下來了。
幾人被調到了小兵的隊伍里,由幾個以手段嚴酷出了名的伍長管著,應該是翻不出什麼風浪了。
而趙贊上邊那條線的牽扯就有些大了,據說是最終查到了一個一個三營一部的謀士手里,當然這人應該也落不到什麼好下場,游道想起杜柙說這事的神情,一時還有些慶幸自己和這些人搞好關系了呢。
書生干不過武夫,特別是有腦子的武夫,在遠頌軍里,楊宿和他的心月復們,哪個不是長了顆七竅玲瓏心的……
……
而言一這邊,也終于是出了遠頌軍的大本營,她們在幾片小山丘前停下來修整。
「顏小哥,你真的是從十六營出來的?」問話的人是這次押送人員中年紀最小的人,叫陳鐘。
「對啊,」言一笑著回了聲,「怎麼看起來不像?」
「像倒是像,但是顏小哥你這體力也太好了吧,」陳鐘小聲嘟囔了句,
「走了這麼久,大伙誰不是氣喘吁吁的,顏小哥你這面不改色的樣子,真是怪讓人羨慕的。」他本來以為這位顏小哥身體如此單薄,體力肯定也和他差不多,哪知道這位才是隊伍里最厲害的那個,走了這麼久都不帶大喘氣的。
他想到自己一路上一直對著言一多加照顧,甚至還想安慰-若是走不動了,可以稍作休息;就覺得自己臉上躁得慌。
「哈哈哈……」眾人听到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要不然怎麼說人不可貌相嘛,」靠在糧車旁邊的一個壯漢接了句,「小種你可是學到了?」顯然這兩人是來自同一個營的。
「老杜你又知道了?」陳鐘笑著回了句,「等我在長個幾年,也要你知道什麼叫人不可貌相。」
「哈哈哈,那老杜我可等著了。」壯漢也笑著。
「馬上就要進山了,咱們一會兒可要小心些。」又一人開口說道。
「就這小土坡,要不是咱們帶著這些東西,老子一個人半天就可以跑過去。」
「得了吧你,還半天,你知道這小土坡到底有多遠嘛你?」
「多遠啊?」那人顯然是不知道,被一懟也不惱,反而問道。
「這、這……」那人一愣,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脾氣不怎麼好的人會這麼淡定地反問回來,他臉色一窒,粗聲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啊,咱又不識字,分不清那些文人定的遠近距離。」
「那你憑什麼說?」
「就、就憑咱家就在這兒附近,這土坡咱都走遍了。」
原來這回話的漢子,是個本地人,但他這話一出,在場看戲的人,都忍不住靜了靜。
「怎麼了?本地人就不能來軍隊啦?就算、就算咱村子沒了,但咱人又不是沒了,你們都把咱看著作甚?」那漢子的臉越來越紅,眼眶也有些紅了。
原來,這小山丘附近曾經失陷過,這附的村子大多都被蠻族屠戮干淨了。
「咱村子的人真的都沒事,當初村長知道蠻族來了,就帶著咱們村的人跑到這里面去了。」他用手指了指,「就是這里面,路彎彎繞繞的,不是本地人絕對走不遠。」甚至還會被困死在這里面。
眾人一時沒有說話,那漢子說完,見一直沒人應和他,臉上的窘迫感呼之欲出,可憐他這麼大一個塊頭,都快把自己縮到糧草後面去了也沒把自己擋住多少。
「喔……」還是那個和他嗆聲的漢子回了句,打破了這片寂靜,「那就拜托你帶路了」。
「好、好。」他連忙應下,其實他也是听說這次的糧草要走這條道,才自發出來說要來押送的。
雖然遠頌軍已經在這片山丘里開了一條隱秘的道出來,但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誰知道大家伙會不會遇到什麼意外呢,他跟著好歹可以多點平安到達的把握。
「那就走吧,咱們進山。」
「唉,大哥,你知不知道咱們這次為什麼要走這條道不?」有人問道。
「你不知道?」
「這不是平日里只顧著訓練了嘛。」
「據說是平州那里發來的急報,說是上一批糧草在運送時出了什麼問題,所以這次要得比較急。」
「這樣啊,我就說這次咱們怎麼就走了這麼個路了呢。」
「不習慣走山路。」
「是啊,我家那邊可見不到山哩。」
「那你這次不就可以好好見識一下了?」
「……也對啊。」
幾人閑聊的聲音越飄越遠,人亦越走越遠。
「按照這個進度,咱們今天晚上是不是還要在山里歇上一晚。」領頭的人問道。
「對,咱們應該可以在天黑之前走到將軍讓人特意建的房子那。」
「這樣啊,那還可以。」
進了山,一行人才發現,這山間的樹木確實是有人特意修理過的樣子,那邊的樹上還刻了有遠頌軍獨有的標識。
看到這個標記,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好歹是沒進錯入口,這算是開了個好頭。
眾人繼續牽著馬往內走,由于這次是補充糧草,使用的車是稍微小一點的,輪子做得細,輪軸還做過改良,所以在山路上也走得穩,倒是沒有給眾人帶來太多的煩惱。
等到太陽差不多快落山了,眾人才遠遠看見那間屋子。
「可算是到了。」陳鐘忍不住嘆了聲。
不過,眾人,越走近便越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理說,這里長時間沒住人,屋子周圍的雜草肯定是應該長得很茂盛,可這里的草卻是東倒西歪的,像是被人給故意踩踏過一樣。
「咱們小心點。」一行人先是把馬和糧草停在不遠處,留了幾個人看著,便小心翼翼地朝著屋子走去。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軍隊里的那些傳言,據說有小部分蠻人從平洲那邊繞了過來,跑到了這片山里……莫不是讓他們給遇上了吧,陳鐘想到,他站在糧草旁邊,直直盯著正在往前挪動的人們,他身體較之其他人弱,武功也不成,就被留在了原地。
他還沒見過蠻人呢,听說那些人的塊頭都是極大的,比他們這兒塊頭最大的人還大。
他想著,忽然听見身後有什麼動靜,他轉過頭,往後一瞧,直直地對上了一雙隱藏在樹葉後面的、冷凝的眼楮。
「有……」人,他話還沒來得及喊出去,就感覺喉嚨一痛,血撒到了樹葉上,是誰的血啊,飛得那麼高……
哦,是他自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