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埃德蒙‧唐泰斯 26

readx;?「現在是什麼情況?」駱聞舟後背上突然冒出一層冷汗,「等等你干什麼去?」

「換身衣服。?*6/810」費渡轉身走上二樓。

駱聞舟被他這四個字里的信息量砸得眼前一黑,沒來得及追上去,方才一直被他忽視的靜音手機就變本加厲地閃爍起來。

「聞舟,是我,」最先把電話打進來的是陶然,陶然飛快地說,「師娘還沒搶救完,但是調查組的人已經來了,到底怎麼回事?楊欣怎麼樣了,你那邊有消息嗎?」

「我……」駱聞舟剛一開口,手機就提示另一個電話要接入,他一看來電顯示的「郎喬」,只好轉頭對陶然說,「你先等一下小喬?」

「謝天謝地你接電話了,」郎喬有點哆嗦,「小眼鏡剛才一直不上你,老大,幾件特別重要的事那一串假冒偽劣人身份基本能確定了,就是當年畫冊計劃中未結案的受害人家屬。還、還有,剛才曾主任被帶走了,那幾個疑似泄密的監控鏡頭廠家有問題,他們說是他簽批的……還讓我寫報告說明現階段調查情況,老大,我怎麼寫啊?」

「沒事別慌,」駱聞舟緩了口氣,「報告等我回去,我告訴你怎麼……」

駱聞舟的話音第二次被□□來的來電提示打斷,他長出了一口氣,發現這個電話也不能不接,頓時覺得「頭到用時方恨少」,沒有個三頭六臂還拆兌不開了!

「聞舟啊,」第三個來電的正是那天帶他進去旁听訊問張局全過程的調查員,因為他爸的關系,勉強稱得上和駱聞舟有一點私交,不多,只值一通電話,「有個事我得問問你,你和那個費渡是什麼關系?」

駱聞舟抬頭看了一眼寂靜的二樓臥室,喉嚨動了動,他低聲回答︰「就您知道的那種關系。」

調查員似乎也沒想到現在的小青年這麼離經叛道,這種事月兌口就認,連遮都不遮,他噎了片刻後,隨後嘆了口氣,聲音略微冷硬下來︰「那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你準備把手頭的事移交一下,避嫌吧。」

駱聞舟強行把沖到嘴邊的一句「你們不用連我一起查麼」給咽了回去他畢竟已經不是當年在大街上罵老太太扔工作證的中二病了。

「應該的,」他把一口氣沉下去,客客氣氣地說,「我服從安排,沒幫上忙,我也盡量不給您找事只是……您能不能跟我稍微透個風,讓我心里也有點底?」

對方有些遲疑。

「是和十五年前的事有關系嗎?」駱聞舟盡量放緩了聲調,「十五年前他才七八歲,還不懂事呢,這事和他能有……」

「我知道,我們就是請費總來配合一下調查,咨詢他幾個問題,」調查員略微停頓一下,還是補充說,「我們現在有證據表明,畫冊計劃、你們市局的泄密,背後很可能都和同一個犯罪團伙有關,畫冊計劃十幾年前被叫停,現在又有人舊事重提,是什麼居心?我不方便說太細,但是可以告訴你,這個人是燕公大的,和費渡有密切,同時,涉嫌泄密的監控系統維修廠家也和費氏集團有關……就算以上都是巧合吧,他也是重要關系人,希望你理解。」

駱聞舟飛快地從這段話里提取了兩個信息

燕公大和費渡有密切關系的,只能是他導師潘雲騰,調查員在暗示,第二次畫冊計劃重啟表面是張局牽頭,其實是潘雲騰暗地里推動的,為什麼?他也和「朗誦者」有關嗎?

第二,市局那邊泄密的監控系統竟然拐彎抹角地和費家扯上了關系!這到底是費承宇沒處理干淨的歷史遺留問題,還是什麼人做的局?

「老駱的人品和家風我是相信的,只是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新潮的想法和亂七八糟的事太多了,外界**也太多,」調查員十分隱晦地說,「你剛才叫我一聲叔,我這話就說得有點多了聞舟,不小了,心里要有數啊。」

中年人對著晚輩多半持重,即便是提點,也要說話委婉、不出惡言,保持東方式的禮貌,然而即便只是這樣禮貌委婉的意有所指,駱聞舟還是覺得刺耳,覺得耳膜好像被千刀萬剮了一通。

費渡像一棵有毒的植物,根系已經在他心尖扎進了三尺,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撕扯他那連著血肉的逆鱗,駱聞舟很想沖著電話吼一句「你他媽放屁,你當他是什麼人」。

可是憤怒解決不了任何事,咆哮和拳頭同上這是無數前輩用血淚、乃至生命教會他的。

駱聞舟把岩漿似的怒火壓在了堅硬的軀殼下,道謝,掛電話,然後他看見費渡從二樓走了下來。

費渡深灰色的大衣線條利落而刻薄,泛著隱隱的流光,他把柔軟的圍巾換成了精鋼外殼的手表,無框的眼鏡重新擋住了視線,她好像不是換下了一身沾著水漬的衣服,而是鍍了一層傲慢冰冷的瓖邊。

費渡沖他一點頭︰「那我過去一趟。」

駱聞舟一言不發地攥住他的手腕。

「不用緊張,比我預料的好多了費承宇和死人只差一口氣,我百分之一百二確定,他絕不可能是自己跑的,現在他失蹤對我來說是好事,這是有人在保護我。」費渡說,「如果費承宇確實是無行為能力人,那我現在就是唯一的嫌疑人,但是他行蹤不明,所以我才只是自己過去配合調查,而不是等人上門來抓。」

駱聞舟用充血的目光看著他。

「十三年前,費承宇和範思遠聯手,促成了現在的局面,費承宇已經躺下了,而範思遠不知出于什麼原因,獨自推動了這個計劃,逼迫那個組織先後放棄了鄭凱風和魏展鴻,鄭凱風和魏展鴻就像是他們兩道賴以生存的鎧甲,組織現在恐怕已經是尷尬的‘果/奔’狀態,再下一刀,就要砍肉了,他們不可能不反擊,除了反擊,他們還需要一個可以最後一次金蟬月兌殼的擋箭牌。就是我。」

「你覺得現在把你拖進去的人,不是朗誦者。」駱聞舟聲音艱澀地說,「費承宇三年前出了事故,之後老楊又死得非常蹊蹺,所以有可能……有可能是潛伏在組織內部的‘朗誦者’暴露了?」

「但是‘朗誦者’的人根扎得太深,已經很難□□。」費渡的目光透過鏡片和他對視了一眼。

「朗誦者」在布置,組織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如果第二次畫冊計劃、有問題的監控系統都是那時候就開始布的局呢?

那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

駱聞舟抽了口氣。

費渡從兜里掏出手機遞給他︰「我的人借給你用,陸嘉你認識,需要誰做什麼,你可以讓他代為傳達,他雖然嘴上沒說,但一直很感激你,你開口,他不會推月兌。」

「陸嘉現在在哪?」

「在周懷瑾身邊,周懷瑾很關鍵,周家和費承宇、和魏展鴻不一樣,他們的大本營在國外,鄭凱風和周峻茂雖然都已經死了,但是出了國門,不管是警察還是他們,都未免鞭長莫及,誰也不知道周氏里會不會存著對‘他們’不利的蛛絲馬跡,而周懷瑾是唯一的繼承人,因為弟弟的死,他會無條件配合警方,所以如果我是‘他們’,我會很想要他的命,」費渡說,「千萬、千萬保護好他,不能讓他出意外。」

駱聞舟連他的手再手機一起緊緊地捏在手里。

「那個司機說我這里有重要線索,我猜他所謂的‘線索’,應該指的不是費承宇和範思遠狼狽為奸這件事,方才我又把範思遠和費承宇當時的對話仔細回憶了一遍。如果我沒記錯,費承宇當時說過一句很蹊蹺的話。」

「什麼?」

「他對範思遠說,‘你那六起替天行道的案子做得真是漂亮,我都不得不服’。」

駱聞舟勉強按捺住急躁心緒︰「這句話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六起’,」費渡說,「你那天偷偷拿回來的資料中,範思遠涉嫌的總共有七起案件你猜是費承宇不識數的可能性大,還是這七起案件中有疑問的可能性大?」

「但當年的確是七起案子,」駱聞舟沉聲說,「這一點我問過陸局。」

「我方才想了想,這七起案子里,有一起有點問題,」費渡緩緩地說,「師兄,畫冊計劃的初衷是為了深入研究犯罪心理畫像技術,通過把現有案件建檔備查,也為沒有突破口的未結案尋找新思路既然這樣,為什麼其中會有這起精神病殺人的案子?這案子證據確鑿,凶手歸案,並不屬于未結案,而且作案人無行為能力,也不具備普遍研究價值,為什麼它會被收入畫冊計劃?」

駱聞舟愣了愣。

費渡掙開他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想著自己還有沒有什麼遺漏,隨後他說︰「對了,我手機的鎖屏密碼是……」

「我知道,」駱聞舟心不在焉地說,「那天的日期……你發現你媽媽自殺那天。」

費渡的腳步停在幾步以外︰「不對。」

駱聞舟有些意外地抬起頭。

費渡看著他,突然露出一點不太明顯的笑意,只是背著光,看不分明。

他說︰「是我遇到你的那天。」

張春久被請進去的時候算不上客氣,出來時候待遇倒是好了許多,起碼有人送。

「張局,非常時期,希望您能諒解,我們需要您配合保持通訊通暢,還有,最近請不要離開本市。」

這些都是慣例,張春久很明白地點點頭。

這時,一輛車停在門口,張春久的目光跟過去,看見車上下來個有些眼熟的年輕人,藏在鏡片後面的目光看不分明,仿佛瞥了他一眼,那年輕人嘴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與他擦肩而過。

「張局?張局,您這邊請,需要我們派車送您回去嗎?」

「啊?」張春久回過神來,連忙收回目光,客客氣氣地說,「哦,不用了,我家里人來接了。」

送他出來的調查員抬頭看了一眼,見馬路對面果然停了一輛小轎車,吸取了教訓,這回開出來的車倒不是很張揚,沒有配專門的司機,一個看起來上了點年紀的男人親自從駕駛座里出來,沖他們招招手。

那男人六十來歲,兩鬢花白,看起來頗為眼熟,他衣著相當考究,舉手投足都能看得出非富即貴,臉上掛著得體得有些虛假的笑容,好像等著拍照上雜志封面。

張春久說︰「那就是我大哥。」

調查員「啊」了一聲,恍然想起來,這位「春來集團」的大股東確實多次上過各種財經雜志,只不過可能是因為打光和化妝的緣故,本人比照片看起來更年長、更深沉一些,兄弟倆長得不怎麼像,如果不是這回出事,外人也很難把清矍的張局和這位挺著將軍肚的大老板在一起。

張春久禮數周全地和調查員握手告別,把張春齡換下來,自己當了司機。

車開出老遠,張春久才看了一眼後視鏡,與坐在後座上的大哥對視了一眼。

「沒事了,」張春久說,「只說這段時間不讓我離開本地,保持通訊隨時備查這些都是慣例,一般不會再查了,如果不是確定我沒有問題,他們也不會這麼客氣地把我放出來。」

張春齡惜字如金地一點頭︰「嗯。」

張春久︰「我剛才看見……那個小年輕的,是費家人麼?」

張春齡︰「費承宇的兒子。」

「我以為你會……」張春久說到這里,眼楮往下一瞥,略帶殺意地眯了一下眼。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張春齡說,「那小子太狡猾,從別墅出來,我的人就跟錯了車,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和警察在一起了,再動手就太明顯了。而且費承宇現在下落不明,這小崽子是死是活不重要。」

「費承宇?」張春久驟然變色,「不可能,我確定他已經……」

「我也確定,」張春齡臉色有些陰沉地打斷他,「可現在人呢?」

車里的暖氣蒸著人臉,烤得人心浮氣躁,張春久沉默片刻︰「我確定我那邊沒有出紕漏,一步一步都是按著計劃走的。哥,範思遠的人既然已經露了頭,他這回絕對跑不了,他跑不了,費承宇當然也是秋後的螞蚱,管他是真植物還是假植物?」

張春齡往後一仰,仿佛是因為身體太過碩大,他呼吸有些不暢快︰「最後一次了。」

「總有這麼一天,」張春久輕聲說,「哥,這不是能傳家的買,後繼也無人,你年紀大了,我也快退休了,現在不比以前,往後會越來越難,咱們別等著混到周峻茂那一步吧,要不是姓範的,恐怕我們要抽身也沒那麼容易說起來倒應該感謝他,家里都安排好了?」

張春齡「嗯」了一聲︰「等風頭過去就送他們出國。」

張春久︰「我們兄弟倆,這麼多年,總還是有點運氣的。」

「運氣?」張春齡無聲地笑了起來,露出森冷的牙,像一條剛吃過人的鯊魚,「我從出生開始就一無所有,從來不知道運氣是什麼,不過那又怎麼樣?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靠運氣的。」

頓了一下,張春齡又說,「周家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小子入境了,知道他躲在哪了嗎?」

「大概有數,」張春久說,「之前他露過一面。」

「保險起見,處理掉。」

張春久應了一聲,穿過凜冽的北風,駕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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