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公主府成了難民房。
而原先留守在公主府的宮人和侍衛一並回到了宮中。
石淵在當值的時候,曾巡邏至摘星閣,他沒有見到公主,卻也沒有在公主寢宮內見到過公主。
玉錦倒是偶爾踫上過幾回。
「公主在太後的西殿,不必擔心。」
虞晚舟待在太後那里,總好過待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太後近來性情越發孤僻,不準任何人出入她的西殿,便是皇帝來請安,她也是閉門不見。
自淳貴妃死後,皇帝變得勤政了起來。
城中難民被他安置地妥帖,再無人罵他一句昏君。
坊間不少人甚至因為他親手殺了淳貴妃而夸贊他。
這十余年來,皇帝還不曾被人這樣夸贊過。
甚至有不少壯丁自發建立護衛隊,在皇城腳下周圍巡邏。
嶺南王的大軍很快就打到了皇城腳下。
海寇不殺百姓,嶺南王更是不會殺百姓。
大軍在皇城腳下對上了自發巡邏的百姓護衛隊,只得僵持在原地。
這一日,皇帝照舊在下了朝之後,去見西殿請安,他只是人在殿前晃過,才要走,卻被尹嬤嬤喊住了。
「皇上請留步,太後有請。」
皇帝沒有想過太後竟是破天荒的會見他。
他幾乎是愣怔了幾息後,才緩緩抬步走進了殿內。
「這十余年來,哀家還是第一次看清楚你是個什麼人。」
這皇帝,慣來會做戲。
當年,他想要皇位,所以對太後盡孝,這才登上了皇位
後來,他要穩固皇權,所以娶了位高權重的虞閣老之女,在虞閣老的幫助之下,他把太後手中的皇權收回到自己的手里。
再後來,他想權臣互斗,平衡朝堂權勢,卻沒有想到虞家和策家這兩家權臣關系密切,他便佯裝被淳貴妃迷了心智,閉眼讓人滅了虞策兩家。
他這昏君一裝,就是十余年。
裝得久了,所有人都不記得年少的皇帝曾經也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是真正的人中之龍。
如今,百姓要反他,他便是殺了淳貴妃,重新做回一個皇帝該有的樣子。
在百姓的眼中,罪魁禍首是淳貴妃,故而當一切都恢復成正常的樣子,沒有人再會怪皇帝。
他們甚至覺得,兵變是嶺南王的錯。
更何況,嶺南王竟是和海寇同盟,根本就是南蜀的罪人!
「帝王心術,你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太後知道,她所有的謀劃都化成了泡沫。
「太後謬贊,只要太後安分守己,寡人自會保太後在這西殿安享晚年。」
皇帝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
「太後年事已高,朝中大事也不必您掛心,至于寡人這後宮,想必你也看見了,你這麼多年的眼中釘,寡人已經親手除去了,您也沒什麼可煩心的了。」
皇帝一步跨出殿內,听到太後顫抖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晚舟呢?你把她怎麼了?」
淳貴妃死後,沒有人再見到虞晚舟。
尹嬤嬤照常去摘星閣送飯的那日,被皇帝的親衛兵告知,「皇上知道這一切都是國師和淳貴妃的陰謀,他已經把公主放出來了。」
可公主府空著,虞晚舟沒有回到公主府。
玉錦那侍女也是偶見見過幾回,每每太後命人把玉錦叫到跟前來,侍奉在皇帝身邊的那太監就走了過來,把玉錦帶走了。
沒有人知道虞晚舟的下落。
除了太後,也沒有人知道虞晚舟失蹤了。
「公主不就住在太後的偏殿麼?」
皇帝逆光而站,他側目看著殿內的太後,沉聲下了令,「太後失心瘋愈發嚴重了,讓御醫給她下的藥再重些。」
他甩袖而去,西殿內安靜無聲。
尹嬤嬤煮了新茶,端給了太後,寬慰道,「太後放心,如今戰局未定,皇上還要用公主來控制著策宸,公主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自然不能有事!哀家還得靠著她肚里的孩子,重掌皇權。」
太後緊緊地握著手中的佛串,閉上了眼楮。
「務必盡快找到她,哀家一日見不到她,就一日寢食難安。」
尹嬤嬤俯身退了出去。
可到了黃昏,天空上最後一抹余暉落下的時候,也沒有再見到尹嬤嬤的身影。
在太後手中轉動的佛珠突然就斷了線,佛珠蹦得到處都是。
但這一回,再沒有人幫她撿起佛珠了。
這一夜,太後一直坐在殿內,遲遲沒有入睡。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有個小太監來報,「太後,尹嬤嬤在宮道里摔了一跤,磕到了頭,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涼了。」
太後呼吸一頓,緩緩地抬起了眼眸。
「她的尸首呢?」
那小太監俯身道,「皇上怕您瞧見了傷心,已經命人以厚禮安葬了。」
聞言,太後冷笑一聲,卻再也沒有說什麼。
站在殿外的那小太監看著太後緩緩起身,走進了內寢。
「哀家累了,跪安吧。」
那小太監應了一聲,這才離開。
白玉部落的大軍援助了嶺南王。
嶺南王不敢攻打南蜀的百姓,白玉部落的將士可不把南蜀百姓的命當一回事。
白玉部落的大軍攻打城門的那日,南蜀下了第一場雪。
鮮血染紅了積雪,哀嚎聲遍野。
南蜀皇城的百姓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保衛住了城門。
皇帝站在城牆上,親自打起弓箭,射殺了白玉部落的將軍。
經此一役,南蜀士氣大漲。
白玉部落失了大將,只得離去。
剩下的嶺南王並不成氣候。
城牆上的皇帝肩膀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風霜襲來,他不得不眯起眼楮,居高臨下地看著騎在戰馬上的嶺南王。
皇帝不曾把鎮南王放在眼里,更何況是嶺南王。
他滿臉不屑的把手中的弓箭丟給了身旁的衛兵,走下了城牆。
因著他殺了白玉部落的將軍,城中百姓幾乎是夾道為他歡呼。
「適才在城牆上,你可看見了大軍中有策宸的身影?」
皇帝沉聲問著身旁的衛兵。
「不曾。」
衛兵搖頭後又蹙眉道,「昨日前方傳來戰報,策將軍的那隊人馬被困在鄰城,恐怕一時半會還趕不回來。」
「屬實?」
皇帝眉頭擰得很緊。
「是屬下親自去的,策將軍的確被困住了,他也受了重傷。」
皇帝曾救過這衛兵兩回,故而,他對皇帝忠心耿耿,亦是皇帝唯一相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