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低啞的嗓音里帶著不是很明顯的緊繃,話音落下的時候,他已經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虞晚舟呆了呆,他這是生氣了,很明顯的有了慍怒。
策宸背過身去,冷清的月光透過打開的窗戶,灑在了他的身上,周身說不出的寂寥。
虞晚舟心里說不出的軟,連忙起身下了床,才走到他的身邊,抬眼就瞥見敞開的窗戶外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躲在石階上,正張望著這里。
策宸也發現, 所以在她靠近自己的時候,已經轉過身去,拉著她走回了床榻,而後又去關窗。
骨節分明的手才搭在了窗戶上,就听虞晚舟輕聲道,「別關,省得他們以為我們有秘密。」
與其讓他們猜測,不如就這麼開著窗戶。
可策宸還是把窗戶關上了,力道不輕,砰的一聲,震得小榻茶幾上的那盞燈的燭心都晃了好幾下。
「你不是最怕冷嗎?」
橘色的燭光將男子頎長的身影拉長,躲在石階上的那幾個宮人探頭望了望,僅是隔著一道窗戶,依舊覺得他氣場冷厲得駭人。
暖色光暈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嬌俏的身影,就這麼撲進了他的懷里,一下子把策宸周身的孤冷驅散。
隱隱約約的,還能听見少女嬌軟的嗓音。
「我只是不想你擔心嘛。」
虞晚舟慣來聰明,策宸遲早是要受命出征的,若是被他知道此時她有了孩子,恐怕去的也不安心,甚是會把他培養的那些暗衛,連同平武一同留下來。
她雙手環抱在策宸的腰間,很用力地抱著。
策宸冷哼了一聲,眸底的那抹冷意已經被星星點點的笑意覆上。
「過幾日,我就要出征了。」
他皺著眉頭,思忖了半響,道,「不如你扮成男裝,混在軍中,到下一個城池的時候,我安排你在那里住下。」
這皇城里的爭斗,也會見血,也會死人。
虞晚舟的母後就是死在了這座宮里頭。
策宸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虞晚舟微愣之後笑了起來。
「你胡說什麼呢!父皇和太後一旦不找到我,一定會認為你要謀反。」
她仰起的小臉里滿是笑意,只是拉著他的手溫度很亮。
「我留在這里,是為了讓他們不起疑心。」
看,她想的一點都沒有錯。
策宸所顧慮到的事情,她早就猜到了。
虞晚舟拉著他的手,覆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肚子。
「太後不是還指望著這個孩子做她的傀儡麼?她既然想要新的傀儡,就一定會保住我。」
說罷,她笑得特別歡,「我這也算是母憑子貴了。」
前幾日她還因著這事情氣得睡不著,甚至氣得渾身都在抖,眼眶還紅了,這會兒卻是想通了。
若非不是為了讓他安心,虞晚舟也不會如此說。
策宸的心弦沒有防備的一陣刺痛。
明明他才是被虞晚舟利用的一個殺人工具,可她卻是寧願自己處在危險之中,也要保全他。
哪怕他密謀起兵的事情,一點都沒有同她透漏。
虞晚舟這麼說,其實她也是猜到了此番他領兵出征,就會有所行動。
她向來是這般的通透。
策宸將她打橫抱起,沉沉地道,「你怎會如此磨人?誰教的你?」
就像一柄鈍刀子,一下下的磨著他的心。
虞晚舟勾著他的脖頸,埋首在他的懷中,笑著道,「你少污蔑我。」
策宸把她安置在床榻上,動作極輕又緩,拉起被褥覆在了她的身上,忽而想到了什麼,伸手到她的面前,「那個藥包給我。」
虞晚舟怔了片刻,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她從脖子里拉出了一道紅繩,那藥包就掛在那紅繩上。
「這藥包暫且別用,怕傷了你的身子。」
得讓平武重新去配個藥包才行。
听聞懷了孕的女子,吃穿用度,什麼都要謹慎,平日里常見的玩意指不定就會害得她流產。
虞晚舟歪著腦袋,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策宸被看她得甚是不自然,輕咳了一聲,蹙眉問道,「你看什麼?」
「我發現你什麼都懂,這是為什麼?」
這寧神藥包是她戴在身上的,懷了孩子的人也是她,可她都沒有想到這藥包也許不適合她用了,這人卻是注意到了。
她笑著又撲進了策宸的懷里,問道,「你是不是想要孩子很久了?」
「沒有。」男子抿著薄唇,別開眼去。
「那你夜夜纏著我不放?」
策宸皺著眉頭,落在她後腦勺上的大掌模到了她的耳朵,而後捏了捏,力道很輕,算是一種懊惱的警告。
「你少污蔑我!」
虞晚舟笑出了聲,這話听著甚是耳熟,似乎是她時常惱羞成怒後掛在嘴上的。
策宸大抵是真的惱了,蹙著眉頭拉開她。
「回去我就讓人把你藏在床底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書都給扔了。」
他倏地站了起來,似乎覺得還有些不解氣,又道,「扔去燒給虞閣老,讓他到你夢里頭教訓你!」
虞晚舟最是怕她這個正經嚴肅的外祖父了。
她年幼的時候,時常白日被虞閣老罰了,晚上在夢里還在被她這個外祖父受訓,而策宸就是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看著。
這個秘密,連她母後都不知道。
策宸知道,是因為那日她夢見外祖父拿著戒尺打了她二十下手心,而策宸就站在一旁冷著臉數著。
明明已經二十下了,他偏偏說少了一下,害得她又在夢里被多打了一下。
醒來後,那日她處處找策宸的麻煩,追著他非要打他二十下手心。
策宸被她磨得著實無奈,最後還真的把手伸給了她,任由她打。
虞晚舟還記得,當時她找不到戒尺,就用自己的手打他的手,第一下很是用力,啪的一下,著實把自己的手給打的通紅。
策宸倒是挺善解人意的,告訴她,「公主,打輕一點,你的手就不會疼了。」
當時她讀書少,還真的听了他的話。
剩余的那二十下手心,她半點力道都沒有。
如今想起來,還真是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