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數名百姓怯怯地停了下來,抬頭去看,見虞晚舟吃力地站在城牆上,即便是隔了些距離,但還是能看得出她煞白的臉色。
雖然有些人已經安靜了下來,不再動手,但大多數人已是打得紅了眼,止都止不住。
虞晚舟微蹙著秀眉,低聲微喘著道,「別讓她被打死了,我留著她還有用。」
平武頷首,轉頭對著後面的將士招了手。
一列將士隨即下了城樓,將那些百姓鎮壓住了。
虞晚舟的身子很輕,隨風晃了晃,眼前一片黑,忽而倒了下去。
不遠處由重兵隨行著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領頭的人正是策宸。
平武命人把虞晚舟抬下了城牆,他在慌亂之中瞧見了騎在黑馬上的少主臉色陰鷙得幾乎能滴出墨來。
他心中一緊,覺得自己慘了。
策宸救駕,受了皇命,來接虞晚舟回宮,豈料一個時辰分開前,還是活生生的人,就這麼倒下了。
他垂首看著虞晚舟毫無血色的臉,從將士們手中接過她,親自抱她上了馬車,又怕馬車顛簸,震傷了她,在馬車里鋪了厚厚的一層軟香玉枕後,才走了出來。
高大挺拔的少年站在馬車上,遠遠地瞥了眼被將士押住的蘇禾霓,一躍跳下了馬車。
平武已經候在了馬車旁,等他下來,隨即上前低聲解釋了整件事情。
末了,他特意說道,「公主已經被我封了心脈,不會傷及性命,這一切都是她將計就計的苦肉計。」
與他無關啊!
策宸眸色頗涼地瞥了他一眼,冷聲道,「她想以死明志,你也由著她?」
平武一時說不出話來,站在原地,腦袋垂得很低。
這還是十年來,少主第一次對他如此不客氣的說話。
平武覺著自己很是委屈,一抬頭就見霍古那老小子倚在一旁,嘲諷地看著他,面上笑意漸盛。
「那若是你在場,你能阻止得了她?」
換來的是策宸的一計眼刀。
如果是他在場,他也沒有把握阻止得了她。
此念一起,少年握著的拳頭又緊了緊。
平武看在眼里,只當他是被自己懟怒了,默默地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距離。
「帶郡主回去,和鎮南王團聚。」
策宸翻身上馬,冷眼瞥過蘇禾霓狼狽的身影,拉起了韁繩。
說的好听是團聚,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王爺戰敗,早就被控制住了。
宮中大火方滅,空氣里滿是嗆人的味道。
皇帝剛剛撿回了一條命,正驚魂未定地坐在太後的宮殿內。
與他不同,太後更為淡定地坐在上位,閉著眼,手里不斷地轉動著佛珠。
「此番,策宸不僅又救了你一命,還立下了兩個大功,皇帝打算如何賞他?」
太後一閉上眼,就想起那夜虞晚舟犧牲自己一人,保全她,走出了她這個宮殿。
心中一軟,念及策宸是她心尖上的人,太後長嘆了一息,幫虞晚舟問了皇帝。
皇帝現在一閉上眼楮,腦海里就不斷地回想起那鎮南王的長劍就抵在自己的喉嚨處,索性策宸及時趕到,一支穿雲箭刺入了鎮南王的後背,否者他已是沒命坐在這里。
他眼下只想把鎮南王千刀萬剮了,哪里有旁的心思賞賜?
「這本就是他應盡之事,賞賜什麼?」
太後冷下臉,睜眼開眸定定地看向了他。
「皇帝,你殺了他全家,他本可以坐視不管,況且,這次鎮南王造反,你還沒有反省嗎?為何他一造反,百姓無不響應?」
案桌上的燭火濺出了星火, 啪作響著。
太後的西宮內寂靜一片。
皇帝閉著眼楮,呼吸略沉,「賞賜之事稍後再說,眼下最為重要的平定。」
見他不松口,太後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心里頭卻是起了別的念頭。
如今這個皇帝,愈發不听她的話了
不听話的傀儡,自當是要斬其手腳,換上一個更听話的。
太後手中的那串佛珠,轉動地愈發快了起來。
原本她只是好心為虞晚舟討一個心願,如今她卻是生了一肚子的氣,與皇帝之間的嫌隙愈發大了。
可皇帝只在心中盤算著如何處死那些逆臣,以及如何收拾百姓,全然沒有注意到太後。
「哀家听說了,此次百姓眾怒,還是晚舟那丫頭爬上了城牆,規勸了他們,這才沒有讓百姓也跟著反,一會見了她,你可不能把鎮南王逼宮一事,算在虞家的頭上,置氣在她的身上。」
太後雖不是皇帝的生母,可她卻是把皇帝的心思看的透徹。
鎮南王為虞家逼宮,皇帝自是知道這是他造反起兵的一個借口。
可若是沒有虞家,鎮南王又怎麼會找到如此貼切的理由來逼宮?
是以,皇帝在她這里坐著,恐怕早就想好了一會要如何訓斥虞晚舟。
太後說罷,睨了他一眼。
果然,皇帝端著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這位嫡親公主,如今是說不得打不得,但凡對她半點不公平,怕是也不用她哭上一兩滴眼淚,自有看不過去的百姓為她站出來。
皇帝握緊著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杯底被砸破了,溫熱的茶水順著桌子邊緣,滴到了地上。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一言不發地將破了的茶杯和流淌的了一地的茶水收拾干淨,默默地退了出去。
待呼吸到外頭的空氣時,小太監這才放松了下來。
太後瞥了皇帝鐵青的臉色,沉聲道,「皇帝,不管如何,你今後要善待晚舟,切勿再讓人有機會離間你們父女。」
這一言,倒是驚醒了皇帝。
晚舟那丫頭,耳根子軟,她又與鎮南王的女兒蘇禾霓關系匪淺,若真听信了蘇禾霓之言,恐怕此時百姓已經趁亂攻入了皇宮,助鎮南王一臂之力了。
即便是大軍上萬,可哪里打得過整個南蜀的百姓。
過了半響,太後見外頭還沒有動靜,忍不住催人去宮門處看看。
受命的宮人才跑出去,一個侍衛就走了進來。
「稟皇上太後,公主在城牆上遇刺,現在還昏迷不醒著,已經被策將軍送回了寢宮,讓太醫照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