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龍體欠安的消息不脛而走,朝堂大臣紛紛獻上自用補品。
這日朝上,皇帝正說著話,鮮血在眾目睽睽之下從他的鼻子里涌出,委實鬧了一場笑話。
氣得皇帝連著五日都未上朝。
坊間的笑料卻不止單單皇帝這一樁。
尉遲家的公子騎馬從街頭走過,街道上的女子皆是停下,仰望著他,與往日眼中的傾慕不同,頗有幾分笑話的意思在。
閨閣姑娘大多都是足不出戶,偶爾上街,城內的新鮮事已經翻篇了好幾個。
「尉遲少將近日可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居然還不知道?他被嫡親公主拒婚了。」
問話的小姐倒吸了一口氣,扇子掩著半張臉,瞪大了眼楮,「為何?」
「還能因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公主瞧不上他。」
那位小姐傾慕尉遲浩多年,此時心中又是酸又是憤然不平。
「公主連尉遲少將都瞧不上,那誰還能入她的眼?恐是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別說,公主心里還真的藏了一個人。」
小姐急急地追問,「誰?」
「早些日子不惜以命拒婚的那個護衛,就是策家那位」
那小姐嗤笑了一聲,「他?尉遲少將同那人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公主莫不是有眼疾?」
人群散開,高大挺拔的少年冷著一張臉站在鬧市之中。
石淵站在他身側,只覺周身猶如陷在冰窖之中,大氣不敢出。
靜默了片刻,他出聲寬慰道,「這些百姓知道什麼?那尉遲浩虛有其表,要論實力,恐怕連你一掌都接不下。」
石淵哪里知道策宸的心思。
旁人怎麼說他,他從不擺在心上。
只是因為他,連累了公主受人嗤笑羞辱,他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策宸辦完了事,面無表情地把血淋淋的人頭放進木盒子里,單手提著回了宮。
那木盒子一路上滴著血,所經之處,驚叫惶恐的人紛紛避讓三尺,
就連同他一道殺人的石淵,也忍不住放放慢了腳步,故意同他拉來了距離。
策宸不怕被人看到他殺了人,但是石淵他並不想讓別人覺著他心狠手辣。
石淵不是沒有向策宸建議過處理血跡,以免驚嚇到了旁人。
可少年面無表情地淡淡道了一句,「多此一舉。」
他只得就此作罷。
宮道上垂柳隨風飛揚,少年的身影被黃昏拉長了不少。
走在後頭的石淵看見策宸突然頓住腳步,提著木盒子的手背在了身後,微微側過身,似乎是在藏著這裝了人頭的木盒子。
石淵有些納悶,不知是誰讓策宸有了惻隱之心,他快步走上前,探頭一瞧,原是公主殿下。
虞晚舟提著裙邊,跨過宮道,同身邊的尉遲浩有說有笑著。
策宸靜候在宮道的一旁,待虞晚舟走到自己身旁時,才俯身行了禮。
虞晚舟卻沒有再往前走。
她眉眼彎彎地掃過前方流了一路的血跡,波瀾不驚的揚起緋色的唇,視線落在了策宸的身上。
他的脖頸處有一道細細的刀傷,已經不流血了。
「策護衛在外辦事,得小心一些。」
公主從袖中拿出了一瓶藥,遞了過去。
策宸微微一愣,頷首俯身,單手接了那藥瓶。
石淵看的眼楮都直了。
這是上好的刀傷藥。
公主養尊處優,哪里需要帶這種東西,分明就是一直備在身上,為了策宸的不時之需。
尉遲浩看在眼里,面上的笑意未減半分,只是負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手背青筋暴出。
虞晚舟也沒有多同策宸說話,給了藥就走。
待她走遠後,石淵忍不住快步跟上了策宸,用手肘抵了抵他,「公主為了追你,這般羞澀的事情都做了,你不如就從了她?」
少年頓下腳步,緩緩地轉過頭去,遲疑地問道,「你說,公主追我?」
「不是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居然不知道?」
石淵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他,果真是個怪人。
「罷了罷了,你現在知道就行了。」他搭在了策宸的肩膀上,又道,「我倒不是幫你,只是看不慣尉遲浩那小子,他已經搶了我們侍衛的功勞,再不能讓他把公主也搶走了,是吧?」
少年從鼻腔里哼出了一個聲調,肩膀一抬,把石淵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彈開,邁出了長腿。
石淵見他無動于衷,更是急了,喊道,「公主待你的心思天地可鑒,你便是再不喜歡她,也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吧?」
他這聲音委實響,驚得樹梢上的鴉雀撲閃著翅膀,盤旋在天空上。
尉遲浩走在虞晚舟的身邊,一根灰色的昏鴉羽毛掉落在了他的眼前。
他瞪著這根羽毛,面色有些難堪。
石淵說的那話,他听得可是一清二楚。
既然敢把他比作火坑!
坊間的人都在暗地里笑話他,公主寧願嫁給南蜀的罪臣之子,也不願意嫁給他。
此番奇恥大辱,他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尉遲浩轉頭看著虞晚舟,公主正和玉錦說著什麼,似乎壓根就沒有听見石淵的聲音,他倒是放下了心。
虞晚舟又不是聾了,她自是听見了,只是不想這尉遲浩多做事情,這才故作分神同玉錦說話,全然沒有听見石淵的聲音。
倒是玉錦,她听見了,甚至有些憋不住笑。
尉遲浩不疑有他,拉著玉錦,低聲問道,「你同公主說了什麼,竟是如此開心?不」
「尉遲少將,主子的事情少打听,尉遲大人難道沒有告誡過你嗎?」
玉錦收起了笑意,一張臉冷了下來。
「我沒有要打听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怎麼哄公主開心。」
尉遲浩模樣坦蕩。
「你知道的,我傾慕公主許久。」
玉錦厭惡地瞪著他,直白地道,「哪有如何?公主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不是你。」
尉遲浩被一個侍女嗆了兩回話,脾氣裝得再好,眼下也有些裝不下去了。
況且,他看出來了,公主身邊的這位侍女不待見自己。
「玉錦姑娘,是不是在下平日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還望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