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細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虞晚舟思索了片刻,不確定地問著玉錦,「你是說,給他換個住處?」
屆時一並給策宸換上新的家具,他現下所住的小破屋里的東西也犯不上收拾了。
她尋一日去那小破屋里拿走那本二三事,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
想及此處,虞晚舟垂下的眼眸里有笑意波動。
玉錦听著她的話,雖是心里有了數,可還是有些吃驚。
公主想給策護衛換個住處?
那還能是什麼住處。
自然是公主出嫁後的公主府了。
公主竟是已經想到這一步了嗎?
「公主殿下,那策護衛生性涼薄,委實不是個知暖知熱的人,您要不再考慮考慮?」
玉錦斟酌了一下,還是婉轉地同公主說了貼己的話。
她原是想著讓策護衛調到公主的跟前來,做貼身侍衛。
兩人日夜相處之後,公主便是知道那策護衛是何等冷漠寡淡的人。
她已經嘗到過滋味了,斷然不能讓自家公主也被他傷透了心。
虞晚舟心心念念想著如何拿回那本二三事,哪里听得進玉錦的話,故而連話中有話她都沒有听出來。
「是得再考慮考慮,此事我倒也不適合出面,等找一個適合的人。」
虞晚舟正琢磨著誰能是那個到她皇帝老爹面前能為策宸說上話,還不會被起疑猜忌的人,那人便自己主動上門來了。
翌日正午,虞晚舟正等著用膳,自打淳貴妃被她皇帝老爹送出宮的那日,御膳房便是日日派人來詢問她的膳食喜好,頓頓送上來的皆是她愛吃的。
她才看著龍井鮮蝦端在了自己的面前,尹嬤嬤便來通傳,說是太後請她去共共午膳。
尹嬤嬤可不如淳貴妃身邊的宮人那麼好打發。
是以,虞晚舟只得跟前,她很是惋惜地看了眼一口都未吃到的龍井鮮蝦。
那端菜的御膳房小太監甚是機靈,瞧了她一眼,待尹嬤嬤和公主走後,他便將黃瓷蓋子重新蓋在了那盤龍井鮮蝦上。
「這盤菜送錯了,應當送去太後那兒。」
故而虞晚舟正坐在太後身旁,拿著公筷給起身給太後乖巧布菜時,那盤龍井鮮蝦便端到了她的眼前。
「太後,今日的蝦是太湖白蝦,甚是鮮女敕,數量不多,今早一送到御廚房,便給您安排上了。」
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其實她老人家不愛吃河鮮,倒是那淳貴妃尤為的愛吃。
與其這盤菜擱在她面前礙眼,她也不願意讓那淳貴妃有此口福。
「各宮可都有這道膳食?」她微抬著下顎,冷傲地問著。
那小太監搖搖頭,「就只做了這一盤,自是先要孝敬您老人家。」
「哀家記得晚舟年幼的時候,甚是愛吃河鮮,往後再有河鮮,先緊著公主。」
虞晚舟起身,舀了一碗湯給太後,這才坐了下去,朝著太後微微俯身道謝。
席間,那一盤龍井鮮蝦自是落入了她的肚子。
太後輕輕拂過她絲滑的秀發,看著她垂眸剝蝦的模樣,忽而想起好多年前,那前虞皇後也是這樣坐在她的身側,剝著白蝦。
憑良心講,彼時她待前虞皇後還是頂不錯的,至少在皇後與那淳貴妃有嫌隙時,她總是站在皇後這一邊給她撐腰的。
只是可惜,那前虞皇後是個沒用的軟弱之人,白費了她的期待。
想及此處,她惆悵地嘆了口氣。
她與皇帝並非是親母子,故而有些事情,她管不得也說不得,可看那皇帝往死里寵著那淳貴妃,她心氣不順。
好在前日她安排在皇帝身邊的那個小太監說,這寡義瞎眼的皇帝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竟是對前虞皇後生了愧疚之心。
虞晚舟這個前虞皇後所生的嫡親公主倒是個不錯的棋子,或許能利用她去對付那淳貴妃。
故而,太後很是關切地問道,「哀家听聞你連著兩晚夜不能寐,昨日那淳貴妃送了你一盒寧神香,可好用?」
虞晚舟將剛剝好的蝦喂進了嘴里,轉頭看著太後,淡淡地笑著。
「多謝皇祖母關心,昨夜我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太後听了,雖是微笑著點頭,可垂下的眸底流露出一絲的失望。
玉錦忍不住插了一嘴,「公主雖是睡著了,可睡得不安穩,夜里總是夢魘,哭喊著前虞皇後,那一聲聲听得奴婢也跟著傷心了起來。」
太後瞥了一眼玉錦,眸里掠過絲絲的贊賞,這才是她想要听到的東西。
她的視線又重新落在虞晚舟身上時,這小姑娘的一滴淚就這麼從微微發紅的眼眶里掉落了出來,落在了她的碗里,浸在了白米飯里。
虞晚舟呼吸微顫著扒拉了一口飯,嘴里有眼淚咸咸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日光灑在她的側臉上,她精致的下巴在微微顫抖著。
太後看在眼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句話都沒有說。
虞晚舟抬眼時,已經將情緒緩了過來,她轉頭看向玉錦,低聲軟軟的訓斥了一句,「你怎麼這般不懂規矩,在皇祖母面前瞎說什麼!」
說罷,她又轉頭看向了太後,面上揚著很是刻意勉強的笑容。
「皇祖母,你別听她瞎說,根本就沒有的事。」
「在我跟前,你還不說實話麼?」太後皺眉,故意沉著臉。
虞晚舟抬眸覷了她一眼,垂首沒有再說話。
太後又是重重地一嘆, 「當日你父皇把你尋回宮,卻又宣布命你去和親,哀家一直沒有見你,是心中有愧,保不住你,無臉見你。」
說到此處,太後也是哽咽了起來,她用帕子捂著面,眼眶亦是紅了一圈。
她掃了眼虞晚舟動容的神色,心中定了半分。
「好在你沒嫁去白玉部落,那日在城門口,你受到驚嚇了吧?」
虞晚舟垂著眼眸,晶瑩剔透的眼淚凝在眼眶中,她等了許久,終于等來了這句話。
「好在那日有策護衛相救,我本想感謝他,卻又不敢向父皇提,您知道的,父皇待策護衛」
她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抬眼看向太後,夾了塊水晶肉丸在太後的碗里,這才又道,「其他的也沒什麼,只是若是父皇不賞他,我恐怕朝中臣子會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