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計較

虞晚舟有些氣不過,她趴在窗前,對著那直徑走下石階的冷清少年道,「你就沒有算計過我嗎?」

她不同他計較,這人倒還同自己上勁了!

策宸的那些晦暗心思,她不過時看破不說破罷了,當真以為她不知道?

玄色的長靴踏在石階上微微頓住,在身後傳來「啪」——的一聲關窗的聲音後,他面色冷峻地繼續往下走去。

亥時初,夜色沉沉,殿內的香爐里屢屢輕煙裊裊直上,縈繞在屏風的上端。

因著身邊沒有淳貴妃,皇帝在龍榻上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有了絲困意,被殿外的通報聲徹底驚醒了。

「陛下,八百里加急!陛下!」

跪在殿外的是鎮守邊疆的衛兵。

皇帝惱怒地從龍榻上坐起,待小太監替他披上了件外罩龍袍,那衛兵才進了殿內,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一封八百里加急。

皇帝掃了幾眼,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去。

紙上黑字寥寥幾筆。

所稟報的是白玉部落的首領桑元拓因偷襲南蜀不成,為逃命損害了不少白玉將士,白玉部落的百姓因此心寒。

這本是一樁好事。

可偏偏從暮江流竄出去的海寇不知怎麼的,出現在了白玉部落。

經他們一番挑撥,不少白玉的壯丁拖家帶口的歸于海寇。

那一幫海寇勢力壯大過以往,成了南蜀最大的禍害。

正所謂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皇帝啪的一聲將奏折合起,即刻命人把拓跋淵喊了過來。

冷面俊首的少年侍衛一進殿,皇帝就將手中的八百里加急奏折摔在了他的臉上。

「你看看你辦的好事!」

讓他去剿寇,他只是毀了海寇在暮江城外的大本營。

明明昨日在城牆外,他可以一敵百,活捉了桑元拓,豈料在桑元拓重傷之下也能逃月兌。

皇帝眯著渾濁的眼楮盯著他。

這策家,海寇,白玉部落,本就是同宗。

策宸莫不是想向這兩大勢力示好,以求聯盟的機會?

跪在地上的邊塞衛兵抬頭覷了眼策宸,頗為的同情。

此事策宸實屬無辜。

他不過是個侍衛,捉拿海寇和白玉部落的首領,本就不在他的指責之內。

皇帝心里當然清楚,只是今早上朝時,百官對策宸贊嘆不已,口口聲聲說著此番多虧了策護衛,否則南蜀就該易主了。

雖說他的命也是策宸救的,可在皇帝看來,這本就是策宸應盡之責。

如今朝堂之上對他呼聲如此之高,他若是不尋出點錯處來,只能對他大賞特賞。

可這又非皇帝所願。

故而,他故意尋了個由頭,將罪責扣在了策宸的身上。

冷面的少年彎腰拾起那本奏折時,已經掃過了上頭的內容。

他直起身子,順手將奏折合起,模樣恭敬地遞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瞪了他一眼,冷哼著將奏折收回。

「屬下會繼續瓦解海寇,抓回桑元拓。」

守著邊塞和城門的將士都指望不上的事情,區區一個宮內的侍衛又怎麼能做到。

況且真讓他辦成了,屆時朝堂上對他又是一番夸贊。

故而皇帝在听到他自請領命時,面色僵了片刻。

他拋出去的難題竟是又拋回了自己身上。

那邊塞衛兵是個有眼力勁的,即刻拱手行禮道,「這是我邊塞將士之責,策護衛不必插手。」

皇帝听了連連點頭,待他反應過來之後,才頓覺這邊塞衛兵的話不太對勁。

細品之下分明是在暗示他一國之主扣了個黑鍋給策宸。

他沉著眼楮,眼刀掃向了那邊塞衛兵。

衛兵是個小將,瞧著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此時正耿直地看著他,又道,「皇上,策護衛事事都要搶功,軍中上下早已憤慨不平。」

听了此話,皇帝的眉眼才算是舒展開來。

乍听之下覺得是衛兵在同策侍衛爭功績,可再次細品之下,皇帝覺著這小將是在拐著彎的暗示是他讓策宸做了職責之外的事情。

如此說來,還是他這個做皇帝的錯了。

皇帝心中憋悶,重重地拍了一下案桌,指著這小將,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小將卻是無所畏懼的看著他,似乎壓根就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言辭有問題。

皇帝甚是憋屈,可偏偏此事他還無法言明責怪。

況且,小將年紀尚輕,不懂世故,想到什麼便是說了什麼,壓根就沒有皇帝深想的那層意思。

若是他今夜罰了這傳信的小將,恐怕會寒了邊疆將士的心。

听聞那海寇頭領口若懸河,他斷不能讓南蜀的邊疆將士成了第二個叛逃的白玉部落壯丁。

夜風吹著窗外樹葉唰唰作響。

半截蠟燭的蠟淚滴落在了桌面上,很快凝固成塊。

良久之後,皇帝才對著策宸沉沉地出聲,「此事非你之責,你往後不要再攬上身。」

既然非他之責,事情砸了,也是非他之過。

皇帝閉眼捏著眉心,煩悶不已。

「來人,把淳貴妃召來。」

伺候在旁的小太監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淳貴妃不在宮中。」

皇帝面色一滯,眉宇冷凝了下來。

初夏的夜風,還是有些許春日里的涼意尚未消散。

小太監說完了那話,將頭埋得很低。

殿內寂靜了十幾息。

皇帝倚靠在龍椅上,滿臉的煩躁不堪,他只瞥了眼策宸,那少年便是站了出來,打破了這份沉默。

「陛下,御花園內的荷花已經完全盛放,往年都是淳貴妃親自舉辦宴會,請百官女眷入宮賞花,不知今年應當如何辦?」

皇帝微微頷首,半響之後才道,「太後身子不適,不宜操勞度過度,便讓淳貴妃回宮,讓她將功折過。」

往年宮里舉辦荷花宴,盛情百官女眷,倒不是皇帝之恩,只是因為皇帝頭疼百官私下關系匪淺,這于他而言,絕非是好事。

故而,淳貴妃想了一招,從百官女眷中得到那些大臣的秘密,並非是什麼難事,只要常辦宴席,女眷七嘴八舌的攀比起來,只是能听不到不少的事情。

「屬下明白。」

策宸和那邊疆衛兵是一道離開寢宮的。

皇帝冷眼看著那衛兵同策宸一同跨出殿外時,對他翻了計白眼,很是不爽,皇帝卻是心中安心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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