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輸的委實敗壞了興致。
桑元拓推翻棋局,連最後一局都懶得下。
百官起身,朝著虞晚舟行了叩拜之禮,「公主萬福。」
蘇禾霓跪在地上磕頭,面色雖是如常,只是當虞晚舟歡喜地來尋她時,她唇角的笑意有些僵硬。
「看來公主與我下棋時,並沒有用心,否則怎麼會局局都輸給我。」
她雖是說著玩笑話,卻是故意說給旁人听的,提醒著眾人,公主是她的手下敗將,只不過今日運氣好。
虞晚舟勾了勾唇,並不在意她說了什麼。
在她可以制造出來的「運氣」面前,絕對的實力算得上什麼?
六月初十,這在黃歷上算不得是個好日子,只是利遠行。
天光方亮,鴉雀撲閃著翅膀越過宮牆上方。
虞晚舟已經換上了繁瑣厚重的紅色婚服,坐上了馬車。
離開皇宮前,來送她的只有蘇禾霓。
皇帝沒有來,派了小太監前來,說是他老人家不忍子女別離之苦,此時正在殿內傷感著。
虞晚舟本就不稀罕他來,听見小太監的傳話,她倒是松了口氣,省得她再逢場作戲一番。
蘇禾霓親自送她上了馬車。
當晨風吹起馬車的帷幔時,她抬眼往宮牆上看去。
成排的將士手握著長槍,立在宮牆上,畫有南蜀國圖騰的紅色旗幟隨風飄揚,在風中獵獵作響。
她蹙眉掃了過那些將士,卻是沒有看見她想看見的人。
「公主在看什麼?」玉錦坐在一邊,抱著包袱,困惑地問著她。
虞晚舟自嘲地笑了笑,放下了帷幔。
她怎麼會想看見策宸?
當這個意識從她的腦袋里冒出來的時候,連她自己都驚著了。
公主出嫁,本該是萬人空巷,可當她出嫁的馬車經過京城街道時,百姓們皆是閉門躲在了屋里頭。
他們堂堂南蜀大國,竟是要公主去和親,換得一方太平,委實是沒有顏面去送公主出城。
今日的街道里里外外都異常的冷清。
「公主,你瞧,我們眼下在這里,過了此山,經過三個城池,就能到白玉部落了。」
玉錦拿出了公主早前吩咐她準備的地圖,攤開在小桌上。
虞晚舟掃了幾眼,視線定定地落在了那座山上。
那里,是她唯一逃離的機會。
她垂眸看著正抱緊著懷中包袱的玉錦,問道,「你怕嗎?」
玉錦一愣,將包袱收緊,貼在了自己的身前,搖了搖頭。
那包袱是玉錦自己的,理應放在後面的馬車上,玉錦卻是自己拿著,時刻不離手。
看來,想逃跑的不止她一個。
「一會讓人在城門口停下,你自行離開,不用跟隨我去白玉部落。」
玉錦又是一愣,慌張地拉著虞晚舟的衣袖,「公主,奴婢是要跟隨公主的,奴婢」
「我意已決,你不必再說。」
她說話溫柔,玉錦自是听不出她真實的情緒,只得連連道謝,面上明顯的松了口氣。
倒不是虞晚舟發了善心,只是她覺著玉錦跟著她,反倒是她逃跑路上的累贅。
好在這些白玉人皆是好酒,她出宮前,特意讓人備了整整一馬車的烈酒,不怕灌不醉他們。
富麗堂皇的馬車一路行駛到城門前忽然停了下來。
一群持劍的黑衣人俯身掩在屋頂上,屏息凝視著下方,神色緊張。
「怎麼了?」
桑元拓坐在馬背上,沉著氣轉頭看去。
公主身邊的那個侍女跳下了馬車,手里抱著一個包袱,跑到了他的面前。
「首領,公主坐馬車頭暈得很,我去藥坊置辦些藥丸給她。」
桑元拓眯起了眼眸,從上至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問道,「買什麼藥丸?我讓人幫公主買,你回馬車上去。」
「首領。」玉錦著急地跺了一下腳,紅著臉,低聲道,「還有一些女子吃的藥,我也要給公主置辦。」
桑元拓忽然拔出了劍,指向了她,「你自己選,是死在這里,還是讓我的人去置辦藥?」
玉錦嚇得直哆嗦,隨意地說出了幾個草藥名,轉身折返。
桑元拓冷哼了一聲,拉起馬韁,正要甩下長鞭,忽然城門關閉,他抬眼瞧見城牆上的將士拉起弓箭,對準了他。
「糟糕,中計了!」他啐了一口,將馬韁拉近。
馬匹仰天嘶叫了一聲,冷箭在日光下閃著銀光,直沖他而去。
藏匿在暗處的黑衣人飛身而下,將和親的隊伍團團圍住。
火熱的日光烤的人渾身出了汗,殺氣騰騰彌漫在四周。
玉錦還來不及蹬上馬車,見狀不妙,竟是趁亂跑開。
不過是一個丫鬟,黑衣人壓根不把她放在眼里,而部落的那些人更是無暇顧忌她。
虞晚舟靜坐在馬車上等了一會,卻听不見動靜。
她困惑地拉起帷幔,探頭出去,這一眼瞧著頓時驚心動魄,她縮回了頭,緊張地一時間慌了心神。
那些黑衣人是什麼人?
難不成是有人要劫親?
幾息之間,外頭已經起了打斗聲。
她躲在里頭不行,出了馬車更是不行,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只听咚的一聲,馬車倏地下沉了一些,搖搖晃晃了幾下。
有人站在了她的馬車上。
桑元拓看著那一襲玄色長袍的少年侍衛執劍站在馬車上頭,瞪紅了雙眼。
「策宸!」
一听見策宸的名字,馬車內的虞晚舟倒是心安了不少。
可是,他怎麼來了?
難道是來劫她的?
她為自己這個念頭吃了一驚,隨即搖搖頭,自嘲著笑了下。
這怎麼可能!
約莫他又是有什麼任務在身。
她皇帝老爹一貫不會理會她的死活。
早在暮江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了。
虞晚舟坐在馬車內,只听有刀劍相交的聲音不絕于耳。
忽而有幾道冷箭刺穿馬車壁,四面八方的直沖她而去,虞晚舟躲閃不了,只得緊緊地貼在身後唯一安全的馬車壁上。
當面沖她而來的那支冷箭直至離她的鼻尖半寸的距離才停了下來,穩穩地落在了長椅上。
她還未來得及松口氣,車簾就被人自外頭拉開,刺眼的日光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