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容詆毀

他們注意到,那窗戶上的釘子,是新敲進去的。

從公主的寢宮離開後,他們啐了一口。

「那玉錦真是個刁奴!明明已經修好了還讓我們白跑一趟。」

「我看啊,這指不定是公主故意讓那刁奴戲耍咱們。」

「可不是,好不容易把淳貴妃趕出了宮,如今她這位嫡親公主可就威風了。」

宮道前逆光走來一個人,修長寬厚的手閑適地搭在掛著紅色劍穗的佩劍上,黃昏的余暉將他的身影拉長,淡淡的日光在他的身上好似鍍了一層金,腳步沉穩,無聲無息的氣場迫人得緊。

內務府的人靜候在一旁,給他讓開了道,在經過自己面前時,還不忘道一聲,「策護衛。」

策宸眉眼未抬,壓根就沒有看他們,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宮道內寂靜了好一會,這幾個內務府的人倒是不敢再多有言語,快步離開。

烏鴉紛紛亂亂的盤旋在破舊的屋子上空,襯得晚霞更是紅艷。

策宸邁步跨入自己的屋內,抬眼瞥見了桌上擺著的榔頭和釘子,隨手拿起,丟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皇上等了白玉部落的首領整整一日,直至日過西山,月上柳枝頭,他失了耐心,才命人擺上了晚膳,便有太監跑進來通報。

「陛下,白玉部落首領到了,此時正在宮門口。」

皇帝才夾了一塊紅燒肉,連嘗都沒有嘗一口,他氣得摔了筷子。

宮人跪了一屋子。

「擺駕迎接!」

他沉著一張臉,雙手背在身後,沉著怒氣走出了殿外。

北斗星斜,暖和的南風輕輕吹拂過柳枝條。

宮城紅牆上掛了一排的燈籠,文武百官皆是候在石階之下,靜候地等待皇帝。

白玉部落的首領桑元拓雙手插在腰間,桀驁不馴的面上呈著明顯的不耐,在宮門前來回踱步。

他們這個部落的人身形健碩,與南蜀人相比,甚是高大威猛。

是以這首領看著面前的那些侍衛,都覺著是在瞧一群小矮子。

桑元拓忽而站定在冷面的少年侍衛面前,意味深長地看著這個與他身形相似的人。

「我听說,你們南蜀的嫡親公主與身高九尺的侍衛有染。」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策宸,眯眼冷笑,「我瞧著你挺像那個侍衛,是你嗎?」

眾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氣,神經緊繃地看了過去。

這策護衛貫來冷著一張俊俏的臉蛋,不曾見他對誰低過頭。

兩三個站在前頭的武將不動聲色地盯著策宸,若是他有異動,即刻將他押住,倒也不會沖撞了白玉部落的首領。

少年侍衛平靜地抬眼,同桑元拓對視著。

「首領剛入城,只收到了一半的消息。」

他嗓音淡漠,沒有一絲情緒可被人窺探。

「那另一半消息是什麼?」桑元拓上前逼近他,挑起眉頭。

如此迫人的氣勢,便是那兩三個武將也下意識後退了幾步,獨獨策宸沒有。

他拱手微微俯身,瞧著這禮行的甚是敬重,可身下的雙腳半步都沒有退讓。

反倒是因他行禮的動作,桑元拓只得就此止步于他的手前。

「淳貴妃管理無能,才致不利公主的謠言四起。」

一旦牽扯上了後宮的是非,那絕非是兩三句就能言明的。

桑元拓冷笑了一聲,「如此最好,我可不想我花了這麼心思娶回部落的是個不貞潔的女子。」

策宸握劍的手緊了緊,落在身側的手背青筋跳躍著,他垂下眼眸時,依舊是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

眾人皆是以為這兩人的對話就此打住,還未松一口氣,卻听到這冷面的少年侍衛不溫不淡地出言提醒著那部落首領。

「公主金枝玉葉,聲譽不容詆毀,還望首領謹言慎行。」

文武百官適才倒吸的一口氣還未呼出,此時大氣不敢出,只得憋著。

桑元拓有些意外地挑眉瞥了他一眼,「原來你還有幾分血性,我還以為你早就變成了這南蜀皇帝身邊的一條不會吠的狗。」

眾人緩緩地低下了頭,面如死灰,心里默念著自家的皇帝怎麼還沒有來。

只有皇帝才能壓得住這策護衛。

白玉部落的首領顯然是知道這策宸是什麼身世,故意如此說話,激怒策宸。

他們不由得想起那個在路上因麻風病死了的田公公。

那田公公可是沒少挑釁策宸,他的死雖是拍案了,可在大多數的人心里都覺得,他的死甚是蹊蹺。

觸了策宸的逆鱗,也不知他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可他們都想錯了,策宸不知沒有什麼舉動,他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說。

完全沒有被激怒。

蘇禾霓站在一旁瞧的最是清楚。

桑元拓一開口,這策宸臉色就陰沉了下來,只是因為天色太暗,難以叫人察覺。

明明早就被激怒了,可為什麼一瞬之間他能平靜至此?

得不到想要的反應,被激怒的人似乎變成了桑元拓。

他冷笑著看著策宸,面上帶著四毫不加以掩飾的鄙夷和鮮明的不屑。

「你爹若是在,定是懊悔當年死的時候,沒有將你一並帶走,讓你徒留在這世上,丟盡他的顏面。」

此話一出,眾人倒是想起了。

這策家是異族,原是百越族人,後來歸順于南蜀,助南蜀一臂之力,瓦解了百越族,先皇特封策老爺為侯爺。

百越族至此一分為二,一部分人亡命天下,成了海寇,另一部分的人自立成了白玉部落。

說起來,這白玉部落的首領與策宸,實乃同宗。

當年的那些恩恩怨怨,知道的人也只是了解其中一二罷了,並不知曉全部的事情。

氣氛僵持的很是微妙。

皇帝坐在轎上被人抬著過來,他遠遠地就瞧見了那白玉部落正同策宸交談著什麼,雙眸陰鷙的沉了下來。

當轎子落地時,他被太監參扶著起身,面上卻是笑意滿滿,全然不見怒意。

當席面擺上來時,已是亥時,不少大臣面露困意,偷模著用手掩著嘴巴,打著哈欠。

桑元拓坐在席上,先是掃過眾人,隨後轉頭明知故問了一句,「怎麼不見嫡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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