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舟巴巴地望著他,「這麼簡單的要求,你都不能滿足我嗎?你現在想反悔嗎?」
策宸咬緊後槽牙,別過臉去,「不是。」
「有仇啊。」那老漢恍然大悟地模了模胡子,可下一句話從他嘴里蹦出來,委實讓人震驚。
他居然一邊盤著手里的佛珠,一邊這般說道,「這殺來殺去的,你小子也得把自己的命交代下去,不如娶了這丫頭,讓她替她爹娘償還,這不好嗎?」
「……倒是有點道理。」虞晚舟張口結舌看著這老漢。
策宸只是眉心蹙起,並未說什麼。
虞晚舟知道,他沉默的時候就是不贊同。
「策護衛,有一句老話我覺得甚是有道理。」她拉著策宸的衣袖,模樣嬌羞,「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策宸自是不會理會她,當即甩開她的手,冷面撥開圍觀的人群,抬步就往前走。
虞晚舟著急追上去,卻被那老漢拉住了,「小姑娘,你我甚是有緣,老漢教你一招。」
「什麼?」
她附耳去听,垂眸卻見這老漢對著她暗示了一番,她一貫是通透的,從懷中拿出了一支簪子遞給了老漢。
這簪子在陽光下金燦燦的,晃了人眼,不用細看,就知道是個好東西。
可老漢卻是推月兌不要,「你是不是瞧不起老漢我?我豈會收這樣的俗物。」
「那……」虞晚舟猶猶豫豫地正要將那簪子收起來,她本就是隨意拿出來打發這老漢的。
至于這老漢出的主意,她多半听听也就過去了。
老漢見這少女耿直地要收回簪子,他急忙一把搶到手里。
對上虞晚舟瞧過來的不解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也罷,你眼下也拿不出別的東西了,你先欠著我,往後老漢我會向你討的。」
「好。」虞晚舟微微一笑,「屆時,就以這簪子為信物。」
她此時不過是隨口一說,卻想不到經年過後,還真有個人拿著簪子來向她討債。
老漢將那簪子妥帖收好後,隔空對著她的臉蛋比劃了幾下。
「就憑姑娘你這相貌,只憑一顰一笑,多少人巴巴地捧上至寶哄你歡喜,若是遇上棘手的,哭一場又何妨。」
她的相貌有多大的殺傷力,虞晚舟心里門清得很,倒不用旁人在這上頭指點。
只是……
「那個人也會這樣嗎?」
她也心里清楚,策宸與那些俗人是不同的。
他若是這麼好拿捏,就不會是她皇帝老爹這十年來壓在心口的一塊硬石頭,讓他整宿整宿的透不過氣,卻又拿他無可奈何。
此人,不太好拿捏。
「你怎知他不會?」
老漢模著胡子,大笑著揚長而去。
虞晚舟顧不得他,見策宸不在附近,她提著裙子就要跑。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她著急地撥開人群,卻見那白衣少年抱劍于身前,逆光站在人群之外,見她出來了,轉身便走。
顯然是在等她。
心里說不上有多無奈。
「策護衛久等了。」
策宸走的不算有多快,她兩三步就跟上了。
待她走到身側,朝著自己俯身行禮表示歉意時,策宸腳步頓下,拱手朝著她微微曲著身子,算是還禮了。
「公主客氣,這自是屬下應盡之事。」
他眉目涼薄,說出去的話也是冷冷淡淡。
不過是侍衛的職責罷了。
策宸側目,視線定定地落在她嬌憨的臉蛋上,日光在她的臉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她臉上的笑意著實晃動人心。
平日里見這位公主,她都是委屈巴巴的一張臉,仿佛誰說了稍重一點的話,就能惹得她嚎啕大哭一場。
今日她如此高興,甚是少見。
可……這有什麼可高興的?
在策宸的記憶里,公主回宮的這一年,不曾這樣笑過,哪怕是狗皇帝答應她回暮江,她面上也只是淡淡的笑意。
肆意張揚。
很少有人把這四個字同這位哭唧唧的公主聯系在一起。
策宸卻覺得,她應當就該是這樣的。
他這是在想些什麼?
少年蹙眉,不滿地搖了搖頭,從虞晚舟的身上移開目光。
公主是什麼樣子的,與他何干!
「從來……只有策護衛你在原地等過我。」
一年前,接她回京時,馬車因連日趕路壞了,不得不請她自己走上一段山路。
山路崎嶇,滿是荊棘,她走了三個多時辰,委實走不動了。
彼時,田公公雖然面上對她恭敬,可嘴里卻不那麼客氣。
「公主,您若在此歇息,恐怕天黑了咱們還在山里,勞煩您再堅持堅持,您走得慢不打緊。」
是以如此,半個時辰,她面前半個宮里的人影都沒了。
她知道,田公公並不想讓她回宮。
當年沾了她母妃鮮血的手,是他的。
她不認識回京的路,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策宸抱著劍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公主得罪了。」
她趴在策宸的後背上,這人使著輕功,比先行而去的田公公一行人腳程還快。
待田公公一步跨進客棧瞧見了吃飽喝足的她時,驚得下巴險些都掉了。
虞晚舟收回思緒,即便策宸只是為了完成她這樁任務,待她也還是極好的,比她身邊那些心懷叵測的人都好。
「回京那次,你去哪了?怎麼比我們晚出發?」
聞言,策宸涼涼地瞥了她一眼,抬步便往前走。
虞晚舟心驚了一下,自知問了不該問的事情。
可問都問出來了,若是保持沉默,身旁這人對自己恐怕會有戒心。
「不可為人知嗎?」她歪著腦袋看著策宸, 並沒有等他回答,隨即認真道,「你放心,我不會在父皇面前多嘴的。」
那一回,田公公也沒有將他途中消失的稟明她皇帝老爹,顯然是因為田公公自己心虛,生怕牽扯出半路丟她在山路的事情。
策宸腳步一頓,看了眼面的小姑娘,極淡的眸光里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到的探究。
「公主此番回來,沒有想過去祭拜你的養母嗎?」
她如此重情義,明知道回宮生存艱難,卻還是在頭一晚就向那狗皇帝告了狀,重罰了田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