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羽起手攔下了身邊的幾位長老，如果這老頭真要殺人滅口，他們再怎麼努力，都不會有人能逃得出去，還是不要主動挑釁的好，既然他能夠主動下來問話，這是個不錯的兆頭了。
「前輩有何問題，在下能告訴的一定不會隱瞞。只是今日之事算是我們的不對，還望前輩海涵，能夠放我們離去。」
獨臂老人輕指一彈，雲水劍有了靈魂意識一般，轉了一圈，自己飛回了風羽的腰帶里，和拔出來前並無二致。
「你剛剛用的那一劍是誰教你的？」
那灰暗的雙眼沒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看著一灘死物，渾然無波。上下嘴唇的咬動蹦出來幾個字，在這陰森的山里，實在有些人。
言辭上是很平常的疑問語氣，不摻雜半點抑揚頓挫，讓人模不清其中的套路，很難想象如果答案非他所願，他們會有怎樣的結果，恐怕沒有價值可言了吧。
什麼樣的人沒有價值，沒有價值的結局通常不太好過。
風羽一直都自認是個重細節的人，往往能通過一個人的眼神舉止來判斷是個怎樣的人和性格，不過，在這位武學通天的老人面前，那不過天地間的塵埃竟有模不到的壓力，不得不半低下頭，還談何觀察，自己估計才是被看得透極了的那個。
「前輩，晚輩劍術並非家傳，先前曾拜入了天機樓門下，學過幾年，夏家的劍訣就會那麼膚淺的兩招，所以沒敢班門弄斧，有什麼問題嗎？還是前輩覺得這劍法還不錯？」
老人的目光終于有了一點晃動，里面好似燃起了一絲火苗，不斷地跳躍著，那是內心的澎湃，是激動還是憤怒，是回憶還是未來，會不會燒光一切就尚未可知了。
「天機樓？哈哈，果然是天機樓，你師父是風傲！那老家伙還沒死啊，竟還有了傳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啊！他還沒死，是在等我嗎？哈哈哈」
眾人看著老頭就要發瘋的模樣，不禁後退了幾步，听語氣，貌似和風傲還是對頭，這下子可難辦了。遇到一個這麼強的仇敵，還能給機會逃命嗎？
示警煙花已然握在了手中，藏在背後，只等找機會趁其不備放出去，只是怕是安素到了也不能增加多少勝算，風羽猶豫了，他不想把鬼冥谷牽扯進來，萬一殺人如麻，沖了出去，不知岷山要死多少人，血流成河也不為過！
那老人仰天大笑，破口大罵這賊老天不公，一聲聲罵的是要多難听有多難听。除了老天爺，罵的就是風傲一人了，有幾句連他自己都罵進去了，真是個瘋子！
突然，他猙獰的面龐看向了風羽，不知道起了什麼心思，猛地伸手凌空一吸，風羽整個人慢慢升上了半空，那手中的煙花彈根本沒機會扔出去，直接掉在了地上。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人沉入了大海之中，漫天無際，浪花翻滾淹沒了自己，茫茫天地無人能幫自己，只有死亡的味道充斥著，與之相比，唯一的區別就是自己還能呼吸。
其余人眼看就要上前救人，那獨臂老頭轉頭一橫，鋪天蓋地的刀芒籠罩住了他們。
氣場內，那一柄柄如若實質的三尺長刀旋轉著、縱飛著，自己便形成了一座刀陣。外人可見，到處是長刀向著里面幾人揮舞著，或撩，或掠，或沖，或劈，或掃，天下各式刀法都包括在了其中，但無一不是其中的佼佼者。任何一式拿出去都是江湖頂尖刀法，壓得八個人難以招架，只能被動應對。別說救人了，自己走人都成了空話。
「就憑你們，就算加上安定
聲來這兒又能奈老夫如何？合起來能接得住老夫十招嗎！」
霸氣猖狂到了極致的一句話！
安定聲，天機樓武絕榜第十四的存在，可在這人的眼里壓根就不算什麼！
不對，或許他從未把他放在眼里！
「當年如果不是見他是刀中少有的天賦武者，他豈能走得出去！天下用刀之人，他也算能讓
我多指點一眼了，至于你們，我夜天可不怕夏家，更不懼他沒幾個人的風雪山！滾開！」
不僅道出了背後宗門，還狂妄地全都罵了，夏家沒落就算了，風雪山上的琴仙可是實打實的洞玄境啊！否則那麼多人上山追捕訣明，他如何逃的掉！
老人懶得廢話，身形晃動，眨眼間已經出現在了那山洞洞口，風羽也被帶著半空中飄了過去。如果是晚上，估計看見他和見到鬼也沒什麼兩樣了。
來到洞中深處，隨手一扔，像是扔垃圾一樣，風羽重重地撞在了牆壁上，艱難地掙扎著站起身，喘著粗氣，有些不解地看著坐在自己身前不遠處草席上的那個老頭。
「刀魔夜天，原來是你。」
剛剛自稱夜天的那一刻，風羽也想起來這個名字，江湖武者皆知的名字，讓人聞風喪膽的名字！壓得天下用刀之人誰敢抬頭！
什麼鬼冥谷！
什麼幻刀門！
都是後道來客，用刀，他便是唯一的王！
夜天不為所動，他剛剛已經用真氣探查過風羽全身根骨了，的確是先天通脈無疑，難怪能在通脈境發揮出如此超常的戰力。這根骨，武道之路越往後越是變態。
「哦？也對，天機樓弟子知曉天下事，也該听說過老夫的名諱。你知道老夫為何要抓你上來嗎？」
風羽沒有說話，他在擔心底下那些人能不能撐得住，刀魔夜天的大名江湖上怎麼可能有人不知道的，這可是和自己師傅劍聖齊名的那位，數十年前的武絕榜前三！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突然銷聲匿跡，江湖都傳聞他已經死了，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怕是師傅全盛在此，也未必能救得了自己。
夜天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想法，「你不用擔心，好歹是江湖晚輩，也有些實力，我不至于殺了他們。」
「前輩在此地十多年，岷山進來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沒有一個人活著回去，我如何相信你不會殺人的一時之言。」
「哈哈哈，他們那是該死！沒有實力架子還不小，偏偏還想搬空這山里的藥材和好東西，我豈會讓他們如願，親手送他們去極樂世界已是恩賜了！但你不同，看得出，你不是生意人，何況還是仇人的弟子，哪能這麼輕易就讓你死了！」
「您和我師傅有什麼恩怨嗎？」
提到這個，夜天就是一臉的不爽和憤懣，他模了模自己缺失的左臂，如今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袖袍。
「恩怨？哼，老夫這條臂膀便是被他斬斷，你說我要不要恨他！」
風羽找了塊稍微干淨一點兒的地方坐下，靠著潮濕的洞壁，咳嗽了幾聲，也不在乎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呵呵，誰知道呢，原來前輩的手臂是被我師傅斬斷的啊？看來，還是我師傅技高一籌啊，嘖嘖，我還真以為前輩您就是真的天下第一了呢。對了，我好像在泉州的時候還遇見過一個叫袁業成的人，他助紂為虐，差點就死在了我劍下，咱們兩家真有緣分那！你說呢，前輩？」
夜天的眼神在听到袁業成這個名
字時，終于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情愫，終究是人，哪里真的會獨善一人耳。
「業成，業成」
他想起了業成小時候每天光著追著自己喊師傅的時候，天天吵著要跟自己學刀，鼻涕都一大堆，都是用袖子擦，從來不講究干淨。後來，他便成了自己最寵愛的小徒弟，自己手底下沒幾個傳人，他排老五，也是老。
「不可能，業成這小家伙雖然慢慢長大了之後性子冷淡了些，但是個老實的孩子，助紂為虐，我不相信，你不用拿這種話來騙我。」
風羽也知道袁業成的事，當年是因為走投無路之下，泉州府尹幫過他，待遇也很不錯，他以作為侍衛三年的條件交換而已，有些事不是他所為，非本心，殺人放火的買賣也沒做過。
「我記得前輩幾個徒弟在您消失不久就各奔東西了吧，真的還是您認識的他們幾個嗎？人是會變得，天底下最讓人想不通的就是人心了，有的人變得會連死都不怕。」
「哼，老夫我從不相信任何人，不信天不信地，可唯獨信我自己，我教出來的人不會差。說說看吧，活了百年了，不用激我，你還女敕著。」
風羽無奈地拽下石壁上的一根雜草，擦了擦咬在嘴里，看著山洞外僅有的那一小片天空。灰蒙蒙的，估計要下雨，石壁上也是有些冰冷，苔還有些粘手。
「前輩，知道我激不了您，要不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麼糾糾結結的很累啊。」
夜天閉上眼，微微呼出一口濁氣，開始休息打坐，也不再說話。
風羽看了他半天，真不理自己了，老來無德啊，把自己抓來啥也不管，吃飽了撐的。
他剛想站起來，一記刀鋒直接斷了他的一條腿骨，疼得他冷汗刷得往下直流，草根都被咬的細碎，但強忍著硬是沒有叫出聲來。
好半晌，發箍掉了，頭發凌亂地貼在汗水上，衣服也磨得差不多了，再好的料子也禁不住胡亂折騰，腿骨斷的地方也不知怎的，沒留什麼血，就是沒知覺了。身上的真氣也被禁錮住了，啥都做不了。
他再次掙扎了一下，貼在地上，拖著斷腿往洞口爬著，那叫一個疼啊，沒得包扎還得拉著滑，鬼知道什麼感覺！這次夜天沒再管他了，也是算著他下不去，懶得浪費真氣。
終于，十來米的距離爬了約莫一柱香的時間，披頭散發的風羽出現在了山洞邊上，之前夜天站過的地方。只有一個腦袋能露出去，不過夠了，風羽實在懶得再多爬一步，真的會死人的。
「喂，你們還好嗎？」
刀陣中的八個人抬頭看見還以為遭遇不測的風羽，眼中也有了一點亮光。
「少主，你怎麼樣了？」
風羽喘了口氣，又探出去，「我沒事，死不了，就是斷了條腿而已，他沒想殺我，你們要不先走吧，不然真的能被耗死，你們打得滿頭大汗，這老家伙估計都要睡著了，一點反應沒有，別浪費力氣了。」
「不行，少主你一個人在山洞里，我不放心！」
夏天河始終不願意把風羽一個人留在這里，縱然沒有生命危險，可哪里要受這等折磨，這才多久，就斷了一條腿，弄得如此狼狽模樣，過些時候還得了！
風羽無奈捶牆，放大了聲音，「天爺爺，你們先走吧，不用管我了，他又不會真的把我扔下去摔死，和師傅是老相識了，把我抓上來只是問問話，我脾氣急了才惹怒他的，現在不是沒事兒了嗎？你們先回去，和安谷主他們說，不用救我，很快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