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鳥巢體育場。
隨著展昭的一聲哨響，新蹴鞠大賽第一輪的第四場比賽，也就是第一輪的最後一場比賽也是落下了帷幕，在蒼鷹隊隊長主罰那個任意球之前，甚至于在球飛過人牆的時候，大家都不會想到，這場比賽會以一個歐亨利一樣的結局突然收場，二比一的比分難免會讓人覺得意猶未盡。
「怎麼會是這種結果。」
「那最後一個球我覺得明明都要進了啊。」
「就是，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現場觀眾的反應，當然，跟他們一樣反應的，還包括在休息區的其他隊伍帶頭人，以及三名解說員。甚至于主裁判展昭，在看到那個球的飛行軌跡後都覺得自己今天是要主持加時賽了，可是沒有想到，在門將來不及做出撲救動作，等同于面對著空門的蹴鞠，卻是擊中到了橫梁上，最後飛出了界外。
為什麼會是這樣一種結果？
雖說台上的解說員也對于這個急轉直下的態勢一時間沒有辦法接受，特別是楊濤，他瞪大了眼楮坐在那里，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比賽最後的三分鐘基本上都是蘇軾蘇轍兩兄弟一唱一和簡單解說的，大家都在回味剛才顧亮踢丟的那個球。
「雖然這個結果大家可能都會感到十分意外，但是主裁判已經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音，這場比賽是由雄獅隊以二比一的比分獲得了勝利，他們將會晉級到下一輪，對戰的對手是文遠隊，這兩個隊伍在之前的熱身賽當中就交過手，不知道這次再次踫到，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呢？」
「只不過，雄獅隊因為徐明本場比賽吃到了黃牌，下一場對戰文遠隊的比賽，他是沒有辦法出場的，不知道這會不會影響到雄獅隊的整體實力。」
「各位觀眾，這場比賽到此就結束了，接下來我們會進入到一個為時一周的休賽期，等到一周過後，第二輪比賽就會開始進行。第二輪一共兩場比賽，第一場比賽是樊樓隊對戰皇天隊。第二場也就是雄獅隊對戰文遠隊，可以說，第一輪成功晉級的四支隊伍實力都非常強勁，期待他們在第二輪比賽中的精彩表現。」
幾個人說完了這些客套話，解說工作也就暫時告一段落了。此時的楊濤終于是冷靜了下來，蘇軾和蘇轍這邊也是嘆了口氣，顯然，就連他們也是沒有辦法接受現在的這個比賽結果的。
「那個球怎麼會沒進呢？」蘇轍百思不得其解，這也是他做解說以來，第一次在比賽結束後聊起關于比賽的事情，之前的他只把這個解說當成一個賺錢的工作罷了。不過今天那個最後的任意球，就算是他也是忍不住說上了一句。
一旁的楊濤微微搖頭，說道︰「我也不清楚，我覺得那個射門十分完美，而且按照顧亮的水平，應該是不會踢丟的才對啊。」
「所有人跟咱們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或許只有顧亮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蘇軾說了一句。
此時，休息區內，就算是王達和王一臉上也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眾人紛紛來到了陸垚身邊，他們看出來了，陸垚對于剛才的那個任意球沒有踢進，倒是沒有顯得多意外。觀察細致的陳晨也是捕捉到了剛剛陸垚眉頭微微一皺的情況，他知道陸垚一定會知曉這其中的道理。
陸垚看了看大家，他們應該是都沒有發現那個細節問題，于是說道︰「顧亮這個任意球的節奏沒有處理好，太著急了。」
韓文遠十分不理解，說道︰「節奏？我不覺得他十分著急，剛才那個球的射門角度和力道非常完美，此話怎講？」
陸垚擺擺手，說道:「我說的並不是他射門的選擇和那個球的質量，而是說，他在踢這個任意球之前的節奏沒有掌握好，有點太急于求成了。」
眾人都在思考陸垚說的話，他們之所以要問陸垚原因，不單單是因為只有他看出來了，也並非是說他們非常在意這個球的結果，而是想通過陸垚的解釋，提升自己對比賽和球員的判斷能力，在之後的比賽過程中對自己更有好處。
所以，這個時候陸垚並沒有直接將原因說出來，而是給到這些帶頭人們自己思考的時間。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最先發現問題所在的，並不是王達和王一，而是潘文。
「是因為之前的那次受傷吧。」潘文想了想，說道。
陸垚露出了一個微笑，意思代表潘文說對了，接著陸垚說道︰「不錯，剛才徐明背後放鏟的那個動作雖說是非常凶狠，但是他還是刻意避開了顧亮的要害部位，盡管如此，那麼大的動作加上惡意破壞對方進攻機會，還是讓他吃到了紅盤。當然，咱們之前對這個犯規也是達成了一致，這是一個無奈之舉，也是必須犯規的。但是問題在于，即便是徐明有意沒有做出那麼大幅度的動作，但是要說顧亮被放倒時候被踢到的左腿，硬傷，也就是肌肉拉傷和劇烈疼痛是肯定會有的。」
眾人點點頭，王達這邊將話給接了過來，說道:「所以，想要讓他的左腿恢復到一個正常水準，是需要時間進行緩解疼痛的。」
「但是比賽時間所剩無幾。而顧亮的蒼鷹隊當時所處的境地又不能給他很多時間調整自己的腿部狀態，我記得他是很快就站起身來，隨後走到罰球點，基本上中間沒有多做什麼停留。」王一一邊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一邊說道。
韓文遠此時想了想，說道:「可能顧亮沒有把自己的腿傷當回事，畢竟沒有那麼嚴重，覺得自己是可以撐過這最後的幾分鐘的，或者說，他的心態是先將當下的這個任意球踢進再考慮其他的問題。」
陸垚點點頭，說道︰「當時的情況是，除了顧亮之外，還有兩個邊鋒可以踢這個任意球，但是這兩個人之前的兩次任意球都被雄獅隊給化解了，他們在心理上就會有一種畏懼感，這會導致他們的壓力增大，本來比賽就已經進入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疏忽不得，這種雙重壓力，更何況可能是最後一次進攻機會，如果交給他們兩個人的話。一來顧亮是不放心，二來，他的隊員們，或者說是咱們和現場觀眾，會覺得他這個隊長沒有辦法負起責任來，從第二個任意球顧亮沒有選擇主罰，我想在場觀眾就已經開始有這麼認為的了。所以，不管是考慮到自己的形象，還是從比賽本身接下來的走勢來判斷，這個球只能是顧亮來踢，而且多耽誤一些時間，壓力就會越大。」
「所以，顧亮才會一氣呵成完成射門，他是沒有將自己的這個腿傷當回事。」折克行說道「在剛才那種情況下，他能夠選擇自己並不擅長的角度去射門，已經是非常厲害了。只不過，他的慣用射門腳就是左腳，而徐明又不偏不倚踢到了他的左腿。」
「不錯，」陸垚說道「通常那種情況的酸痛，如果經過兩三分鐘的緩解是可以恢復到百分之八九十的，如果當時顧亮同意展昭的詢問，再休息那麼一兩分鐘，結果可能會不一樣。只不過……，當然這也怨不得顧亮，畢竟今天是新蹴鞠大賽到現在為止出現的第一張紅牌，也是頭一次出現犯規尺度這麼大，造成身體損傷的犯規，顧亮之前也沒也有經驗。」
「所以，種種原因和巧合加在一起，導致他在踢那個任意球的時候沒有發揮出全力，從而輸掉了比賽。」陳晨說道。
「剛才他在踢任意球的時候，其實已經出現了一些問題了，我觀察到他在腳踫到蹴鞠之前有一瞬間的遲疑，我想那個時候就是他腿部肌肉抽搐疼痛的時候，正是因為這一個疼痛，造成了他後來的射門有失水準，不過那依舊是一個非常高質量的射門，如果不是因為那一瞬間的疼痛和猶豫，是肯定會進球的。」陸垚說道。
「如果那個球進了，比賽就會是另一種情況。進入到加時賽，蒼鷹隊十一個人，體力優于雄獅隊，而雄獅隊只有十個人，到時候比賽的勝負基本上可以蓋棺定論，就會是蒼鷹隊獲得勝利。」折克行分析道。
陸垚點點頭。眾人都不再說話，他們是在為顧亮和蒼鷹隊惋惜，事實上，面對著曹誘的雄獅隊，戰術多變，而且采用了犯規戰術，但是到最後，他們依舊有機會拿下比賽。只不過，他們輸給了經驗和自己的身體。
他們並沒有輸給雄獅隊。
「也就是說，雄獅隊是僥幸贏得的這場比賽，是麼？」潘文對在場的所有帶頭人說道「我總覺得，他們這麼贏下來實在是不太光彩，要說一開始的犯規還可以，但是這最後徐明的這次犯規，等于說直接改變了比賽的結果。」
潘文本以為陸垚的想法會跟自己一樣，而在場的其他帶頭人看樣子跟潘文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陸垚心中嘆了口氣，心說這宋代人果然是這樣，身上的文人氣質拉滿。
隨後，陸垚十分嚴肅的看向潘文，說道︰「沒有什麼光彩不光彩，比賽的勝負，有的時候就不單單是靠隊伍的實力去衡量的。場上比賽的局面千變萬化，什麼都可能發生，沒有穩贏的比賽，運氣、機會都是決定比賽走勢的一部分，傷病也是比賽必不可少的東西，正因為如此，比賽的結果才會那麼難以預料，那些弱隊才能夠戰勝強隊，你以為真的是靠著他們自己的實力麼？若真是那樣，他們是永遠不會戰勝強隊的。所謂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盡人事听天命說的也是這麼一回事，不單單要靠自己的實力，有些時候運氣也十分重要。」
「說的不錯，」王達听陸垚說完，也是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記得陸垚大人給到的文稿上清楚的寫著，比賽終究是要分出個輸贏的，新蹴鞠大賽是競技類性質的比賽，雖然我不懂競技類是什麼意思，但是陸垚大人寫著，這比賽到最後只看結果，所有人記住的也只會是結果。」
「一點沒錯。」陸垚說道「你們以為這些觀眾是來看什麼的？誠然，這其中確實有那麼三四成的觀眾是因為真的喜歡蹴鞠這個運動，或者他們其中已經有一部分人在日常鍛煉了。但是更多的觀眾，還是為了通過足彩來賺取錢財，那足彩的評定標準是什麼，還有，這比賽又是以什麼來評定誰能晉級到下一輪？就是比分。這種運動就是如此，沒有人會想要去了解你為了這個比賽做了多少準備，付出了多少心血，大家最後就是會去看一個比賽結果，以你們隊伍的成績來判斷你們實力的強弱，雖然殘酷，就是這樣。所以不必為了蒼鷹隊去感傷，也不要覺得雄獅隊贏得十分僥幸，這也是比賽的魅力。」
這只是一場蹴鞠比賽，陸垚心中這麼想著，其實現實生活中和這場比賽相似的例子比比皆是，應試教育下，大家重視的就是你考試卷子的分數，或者說，公司上班的時候只會重視誰的業績是第一名，沒有人會想去了解你在這中間付出了什麼，或者說是你做了什麼。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結果，這就是當下社會的一個真實縮影。如果你知道你做的一切努力到最後都是泡影，不會收獲任何結果，這種時候你還會去努力麼？
回到當下，比賽場上，比賽已經結束，顧亮深深的嘆息一聲，除了陸垚，他自己也是非常清楚，自己剛才的那個球為什麼會踢丟。他在踢出那個球之後，甚至于看向了曹誘那邊，他看到曹誘握緊雙拳，十分緊張的樣子，這是他從這場比賽開始以來第一次看到曹誘這個樣子。
或許，能看到他這個表情，就算輸了自己也值了吧。
可惡，就差那麼一點，如果不是自己的腿不爭氣的話。
顧亮暗自悔恨，蹴鞠比賽輸球，從來不是一個人的責任，但是顧亮倒是在安慰著其他隊友們，表示這一切都怪罪于他最後那個任意球沒有踢進去。隨後，顧亮向場下走去，誰知道沒走幾步，自己的左腿再一次開始疼了起來，甚至于他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這時，有兩個人走上前來，扶住了他。
顧亮定楮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曹誘和徐明。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造成這種結果。」徐明滿臉歉意，顯然在那個任意球沒有進之後，他和曹誘觀察到顧亮的狀態不對，那之後也就猜出了這其中的原因。顯然，徐明覺得因為自己的犯規，導致顧亮腿部受傷，最後沒有踢進這個任意球，這並不是徐明的本意，這也讓他覺得自己的隊伍有些勝之不武。
顧亮笑著說道︰「比賽都結束了，就不要想這些東西了。比賽就是充滿變數的，就像曹誘公子你肯定沒有想到我最後任意球的選擇，從你臉上看到驚訝的表情可不容易。話說回來，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采用犯規戰術去限制對方，你們不用感到自責。只是我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的腿這麼不爭氣，輸了就是輸了，我不會去找什麼借口。只不過，你們既然是擊敗我們的隊伍，我還希望你們能夠走的更遠一些。」
說完這句，顧亮不等曹誘說話，就讓自己的幾個隊友過來，攙扶著自己離開了賽場。
曹誘看著顧亮離開的背影，說道︰「這場比賽雖然贏了，我也沒有太高興的感覺。雖說我也知道這種比賽最後就是看一個結果，但是沒有用戰術贏下這場比賽，始終是我的一個遺憾，或許我能做的，就是在下一場比賽當中提升自己的實力，向顧亮和蒼鷹隊證明，輸給我們隊伍，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公子，我覺得，我們的隊伍當中缺一個和徐昌或者是顧亮一樣的隊員，這場比賽已經很說明問題了，而下場比賽我也不能上場。」徐明看著曹誘，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他也發現了雄獅隊中薄弱的一環。
曹誘轉頭看向徐明，說道:「這種事情，等到過幾日再說吧，不管怎麼樣，今天咱們贏下了比賽，雖說不是什麼光彩的贏法，但是影了總歸是好事，今天就不要說其他的了，一會兒我帶著大家去樊樓好好吃一頓。」
說完，曹誘帶著雄獅隊的隊員也是離開了賽場。對曹誘來說，這一場比賽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他本來以為，自己應該是這八支隊伍當中，戰術運用的最好的一個帶頭人，而且，比起在賽場上靠個人能力打天下獲得比賽勝利，他更希望利用戰術的多變性來讓對手模不著頭腦。
然而，事實證明，曹誘自己並不是什麼都能掌控的，這場比賽，面對著顧亮，曹誘雖說最後贏了比賽，但是並不是靠著自己的戰術獲勝的，而且，因為自己的犯規戰術，最後甚至于險些輸掉比賽，一旦顧亮最後那個任意球進了，那比賽的勝負大家心中都清楚。
所以，對于剛才徐明的提議，曹誘也開始思考起來，是不是應該在雄獅隊之中也弄出那麼一兩個核心隊員來。
比賽結束，眾人散場，說來奇怪，關于這場比賽的議論聲是最大的，這最後一場比賽，既不是時間最長的比賽，也不是進球最多的比賽，倒是讓所有觀眾都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原因很簡單，包括陸垚在內，還有其他隊伍的帶頭人，都覺得，這場比賽才是質量最高雙方實力最旗鼓相當的一場對決，大家看的都是意猶未盡。
離開了鳥巢體育場，潘文、陳晨、折克行三人本想著和陸垚一起去吃個飯，不過陸垚倒是直接選擇了跟棠溪回府，不過，陸垚知道自己的這三個好友一定會去樊樓吃飯，而按照曹誘的性格，也應該是會請他手下的隊員們去到樊樓聚餐的，所以，陸垚便讓這幾個人將核心隊員的這個話帶給曹誘。這倒不是特別照顧，因為在比賽過程中，陸垚已經跟所有的帶頭人多說起了這個核心隊員的問題，按照曹誘的思維通過這場比賽他也應該能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畢竟下一場比賽曹誘面對的是擁有三個核心隊員的文遠隊，所以陸垚還是讓好友們將話帶給曹誘，至于怎麼做，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至于陸垚沒跟他們去吃飯，這當中的原因再簡單不過。陸垚晚上還要練武，下午打算睡個好覺休息一下，雖說自己天生神力，但是昨天練了一下之後，今天也是會覺得有些肌肉酸痛和疲乏。陸垚知道這就是長時間不鍛煉造成的結果，所以為了保證自己晚上的訓練質量，每天充足的休息是必要的。
更何況，他每天還要有必須完成的任務，那就是給韓韞玉和曹菡寫文稿。
回到府上之後，母親言氏找到陸垚，為的自然是婚禮當中用到的東西，陸垚基本上听一半漏一半就含糊其辭了，畢竟對他來說，現在一門心思都是在比武招親大會上。
而當陸垚晚上離開陸府之前，陸盱讓福伯傳來話，說是科舉考試會試的分數，兩天之後就會發布了。
陸盱並沒有說別的，也沒有讓陸垚準備殿試，不過這放榜確實是個大事，雖說不是最終的成績，但是陸垚也是有必要親自去看一看的。于是，陸垚吩咐棠溪，去聯系蘇軾和蘇轍，到時候一起去看名次。這兩個家伙，自己不找他們，到時候他們一定會找自己。
當晚，陸垚和昨天一樣，跟方莊在酒中仙後院練了起來，這一練又是到了深夜。回到家中，陸垚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