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
陸垚在說完「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後，自己也是有些後悔。在座的這些負責人們可能在經商方面有些頭腦，但要說起讀書，他們倒是只是讀過一些只言片語。但是話說回來，這陸垚覺得，像這種至理名言他們應該不至于不清楚吧。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一個個木訥的眼神，竟然連這句話的含義都不知道。不過好在，有一個負責人還是听懂了他說的這句話的，隨後問道︰「敢問小陸大人，何為熊掌，何為魚呢？」
陸垚看向問話的人，說道︰「大家應該都知道，我前一段時間參加了科舉考試，說起來那段時間大家把我的這些產業都打理的很好，我一直沒有機會謝謝大家，今天就在這里表示一下感謝。」
說罷，陸垚朝著眾人直接鞠了一躬。
隨後，陸垚繼續說道:「我自己已經決定了，這之後，若是能順利通過科舉考試，我會入朝為官，所以，大家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了麼？」
那問話的負責人是水泥廠的負責人，他是這些人當中比較聰明的一個，他知道陸垚說這話的意思。
于是他說道︰「小陸大人這是要進官場去了，這是件好事，只不過，進了官場，也不用停下自己手頭的這些生意吧。」
這話一出口，其他的負責人們也是紛紛附和，顯然對于官商方面的事情，他們想的要比陸垚還要簡單。
陸垚擺擺手，說道:「非也。我一旦入了官場，就是要在朝為官，到時候，如果我下面還有這些產業，會遭到人非議。而現在轉變了一種模式，我只抽取分成，而且賬目明確，就不會對我的仕途有什麼影響。」
眾人听得似懂非懂，那水泥廠的負責人再次開口，說道︰「我大概听明白了，小陸大人你還是不相信我們，如果我們能管理好下面的工人不讓他們出現什麼問題，那些朝廷官員們也沒有辦法找你的麻煩啊。」
陸垚心說總算是有個明白人能夠說出其中的利害關系。于是陸垚耐心解釋道︰「沒有諸位想的那麼簡單，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像在座的諸位都想自己成為產業的老板一樣，你覺得，你們手下的工人們，是不是也都想混個頭頭當當，而且，現在作為頭目的我，只需要約束好你們就可以，但是你們手下，每個產業的工人都是幾十號人，甚至于是上百人，你們一定是沒有辦法一個一個去查找他們的背景，了解他們到底可不可靠的。所以，一旦到時候我被盯上了，真的出了什麼問題，那我下面的這所有的產業都會遭殃，牽一發動全身。我之所以剛才提出那個建議，也是為了所有產業將來的發展著想。」
陸垚此番言論情真意切，他知道，對于這些人來說，打感情牌絕對是沒什麼問題的，而且自己剛剛說出來的這一番話，也確實是他自己心中所想。他不希望到時候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所有的產業都遭到清查，以至于失業的百姓又出現一大堆，那自己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就白費了。
听到這里，水泥廠的負責人算是完全明白了陸垚今天將大家召集過來的目的，他覺得陸垚剛才的一番話十分有道理，這些產業，看似彼此之間沒有聯系，各自的經營者都不同。但是如果到了真出現問題的那一天，上面是不可能單單只檢查一個產業的，陸垚這麼做，可以說是讓自己規避了風險，也減輕了大家的風險。
于是，在想通了這一問題之後，水泥廠的負責人帶頭表示，自己會第一個跟陸垚去到書房。
陸垚知道，這才是明白人，到時候自己將所有的發展計劃都告訴他之後，那三成的利潤對于這些負責人來說就是九牛一毛。于是，陸垚讓棠溪和福伯招呼好其他在正廳當中的負責人，自己就跟著水泥廠的負責人去到書房談話去了。
正廳這邊，其他的負責人見到陸垚離開了，于是也就免不了對于剛才陸垚提出的建議開始了自己的分析。
「你說這小陸大人要入朝為官，有把握麼？」
「我覺得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不然他也不會將我們召集到這里來，如果到時候落榜了，難看的不單單是他，還有陸盱大人呢。」
「說的也是，剛才小陸大人說的這建議好是好，就是這三成利潤，是不是有點高。」
「我說也是，到時候各種的錢財支出，還有工人們的工錢都要我們自己來掏，而且小陸大人這麼精于算計的一個人，想要在賬目上搞點文章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知道他說的那個新的對接人是誰，不過既然是他的心月復，肯定也並不是一個能夠講人情的家伙。」
「我說你們啊，都沒有意識到這次開會的關鍵所在。剛才小陸大人說了，這每個月三成利潤並不是白拿的，這不是叫人已經去到書房密談了麼，他會告訴你接下來你這個廠子的發展計劃還有需要的東西。」
「問題就在這，誰知道他會給咱們什麼建議，對于他說的這方面咱們誰都不明白，到時候被他騙了怎麼辦。咱們也不知道他說的這些東西到底值不值以後每個月的三成利潤。」
「說的就是，如果他就是隨便說了一些東西，因為咱們不明白，胡亂簽了合同的話，到時候不管咱們的經營情況怎麼樣，人家照樣拿著三成的利潤逍遙快活，在朝廷當官也沒有後顧之憂，他想的倒是挺美的。」
「是啊，要我說，這合同可不能隨便簽。」
「對對對。」
棠溪听著這些人交頭接耳說著這些話，一開始沒有做出什麼反應，但是到了後來，他听到大家覺得這陸垚給出的建議很有可能是在欺騙他們的時候，棠溪這邊也是火了。
和之前不同，現在棠溪的身份是管家，在陳晨沒有正式出任另外一名陸垚的管家之前，自己還是跟這些人直接對接
的角色，而且等級上應該是要高于這些人的。
于是，棠溪開口說話了，他不想因為陸垚不在場就遭到這些人的詆毀。
「我說各位，你們怎麼說也都是在陸垚公子手下做事情的，現在還沒有把所有權給到你們呢，你們就這麼說話，不太合適吧。」
眾人看了看棠溪，都知道他是在陸垚手下做事的，不過沒成想今天棠溪的態度如此強硬。
不過，這些負責人們想著這之後自己就自立門戶，不算是給陸垚做事情，所以今天說話也不用客氣，于是有的負責人也是不留情面的看向棠溪，說道:「棠溪，你給小陸大人做事，自然是要向著他說話了，他給到我們的建議，說不定你也不知道，也不明白吧。」
說完這句，在場的眾人也是傳來一陣哄笑聲，他們的這個笑聲的意思也十分明確，就是在嘲諷棠溪，畢竟棠溪的出身只是一個鏢師。在這些負責人看來，棠溪跟自己也沒什麼區別，無非都是沾了陸垚的光，後來變成了陸垚身邊的管家而已，所以，棠溪對于陸垚做的這一系列舉措肯定也是不清楚的。
這若是還是在坐鏢師的棠溪，那肯定是直接掀了桌子就沖上去跟說話的那個打在一起了。但是現在的棠溪身份已經成為了陸府的管家，打架這種事情十分有失身份。于是棠溪說道︰「你說的沒錯，陸垚公子要給到你們的建議我是不知道到底具體是什麼。不過你們可以想想，你們之所以今天能坐在這里，是因為什麼，還不是跟我一樣，都是靠著公子的智慧還有產業，他將這些廠子的經營權放心交到你們手上，不然，你們覺得你們有資格進到陸府當中來麼？」
這話一說出口，有些負責人已經坐不住了，他們的臉上實在是掛不住，但是棠溪的話糙理不糙，讓他們也找不出什麼辯駁的理由來。
福伯在一旁看著棠溪，輕輕的點點頭，顯然是示意他繼續向下說。
棠溪繼續說道︰「你們覺得，公子會給到你們一些沒有用的建議麼？我不這麼認為，公子不日就要走上仕途的道路，他到時候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管下面這些產業的事情，再加上朝中局勢動蕩，到時候也不一定會得罪什麼人，他將你們從這風波當中抽離出來，讓你們好好賺錢有飯吃，下面的工人也能開到工錢，你們還在這里說他，合適麼？」
說完這句，棠溪直接將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這是陸垚交給自己的恩威並施，對于這種粗人，單單曉之以理是沒有用的，有些時候這種強硬的手段也能起到效果。
果然，眾人沒有料到棠溪的態度如此強硬，于是紛紛表示，自己也只是說著玩玩，沒有真的要指責陸垚的意思。
于是，棠溪的態度緩和下來，繼續說道︰「你們想想，這些產業都是陸垚公子一點一點做出來的心血，別的不說，那酒中仙成立的時候，我跟陸垚公子都還沒怎麼熟悉呢。我是跟著他一步一步做到的今天這個位置，放棄這些產業公子心中也不好受。我敢擔保，他給到你們的建議絕對是有用的， 因為如果到時候產業真的出現了虧損或者是做不下去，你們覺得真正丟人的是誰？是陸垚公子自己，就算他變成了甩手掌櫃，只是抽取分成，但是在別人眼中，那也是由他一手建立的產業，到時候虧損消失，在朝中能沒有取笑他的聲音麼？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和在朝中地位，我也不相信他會給到你們沒有用的建議。」
說完這話，棠溪不再發言，默默的將打碎的杯子收拾好，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眾人。
此番言論，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幫助這些在場的負責人們分析清楚了現在的情況。听了棠溪的發言，加上之前水泥廠負責人的態度，還有陸庚已經同意了陸垚建議的做法，讓在場的所有帶頭人們都是有些動搖起來。
而此時，有一個下人忽然進入到了正廳當中，讓棠溪覺得有些意外。
這次會議，棠溪跟福伯已經交代過，如果沒有特別緊急的事情，是不允許其他人進入到正廳當中打擾會議的進行的。
而現在這個下人神情緊張，想必是出了大事，于是棠溪示意福伯繼續招待大家，他則是朝著下人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
「出什麼事情了。」棠溪將下人帶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問道。
那下人表示，說韓府的韓文遠公子來了，指名道姓要見陸垚，而且不在府中見，要陸垚去到府外見他。
棠溪有些疑惑，這個時候了，韓文遠公子來到這里做什麼？沒過幾秒，棠溪瞬間就想起了自己剛才去到韓府送文稿的事情，難道是那里出了什麼問題？
不用說，肯定是文稿的順序搞錯了，自己還沒有來得及跟陸垚說這件事情。現在里面正是要緊的時候，陸垚公子絕對不能打擾。于是，棠溪讓下人回到門口去站崗，自己則是回到正廳跟福伯交代了一下，說是自己有要事去到門口處理一下，接著棠溪就離開了正廳，直奔正門而去。
在場的負責人也是有些納悶，這棠溪剛剛慷慨激昂的說完一番話之後，怎麼就離開了，正在疑惑之際，剛才水泥廠的負責人已經拿著一些文稿回到了正廳當中來。
「各位，別的廠子我不知道，我水泥廠這邊，已經跟陸垚公子簽訂合同了，之後我每個月會給到陸垚公子三成的利潤。」
「小陸大人給到你接下來的建議了？」有人問道。
那負責人點頭說道︰「在這里，足足有五頁紙這麼多，而且，我仔細思考了一下，這些建議至少對于我們水泥廠來說是非常有用的，我覺得是值這個價格的，我希望大家也去到書房跟陸垚公子好好談談。」
說完這句，那人看了看在場的人，顯然是在找棠溪，他也沒想到棠溪現在不在正廳，于是只能看向福伯，說道
︰「陸垚公子表示他會在書房等待下一個人過去。」
福伯點頭，于是就問在場的其他負責人有沒有想去到書房的。
有了第一個成功的例子在前面，再加上剛才棠溪對于利害關系的說明，這些在場的負責人也開始動心了，很快就有第二個負責人進到了書房之中。
而此時，陸府之外……
棠溪心中覺得十分慌張，韓文遠的到訪，肯定是有急事，而近些天來，陸家跟韓家並沒有什麼交集，也就是剛才的時候自己去到韓府送了文稿給到韓文遠，那文稿其實是交給韓韞玉的。棠溪心說，千萬不要是文稿上出了什麼問題就好。
推開陸府大門，棠溪一眼就看到怒氣沖沖的韓文遠站在不遠處，這可是棠溪頭一次看到如此生氣的韓文遠。
棠溪走了過去，自知是自己理虧，所以陪著笑臉，說道︰「韓公子此時到訪，不知有什麼事情？」
韓文遠目光冰冷，看了眼棠溪，說道︰「跟你沒關系，叫陸垚出來。」
「韓公子，我們陸公子正在府中處理要事，所以您有什麼事情可以先和我說。」棠溪看向韓文遠，說道。
韓文遠冷哼一聲，隨後說道︰「也罷，剛才既然是你來送的文稿，跟你說也可以。」
說完，韓文遠從衣袖當中拿出一些文稿來，直接扔在了地上，棠溪只能彎腰低頭將這些文稿撿了起來。
韓文遠大聲說道:「你將這文稿給到陸垚，讓他給一個合理的解釋，這上面寫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剛才你將文稿給我，我給到小妹，小妹看後十分生氣，直接說這肯定不是陸垚寫的，這文章毫無章法，內容也是奇爛無比，根本就看不下去。若不是因為字跡是陸垚所寫，我也不會相信這麼爛的文稿是陸垚寫出來的。」
棠溪拿起那文稿一看，這才明白過來，除了第一頁和第三頁是石頭記之外，其他幾頁的文稿內容跟石頭記毫無關聯，棠溪心中知道，這應該是給到曹家送的文稿的內容，因為自己在路上出現的情況順序給弄錯了。
不過，棠溪明白此時如果將自己弄錯順序的話告訴給韓文遠，那他一定會追問其他文稿是送給誰的，所以現在不能將實話說出來。于是棠溪只能表示，等陸垚處理好陸府內的事情之後再給到韓文遠一個答復，可能要過上一兩日。
韓文遠雖說有些生氣，不過更多的還是因為剛才在府中，妹妹忽然發脾氣有關系，韓韞玉怎麼都不承認這東西是陸垚寫出來的，自己只能表示是棠溪親手交給自己的，為此跟韓韞玉也是吵了一架。那之後，韓文遠氣不打一處來，所以拿著文稿就來到陸府興師問罪。當然了，這種事情說到底是個瑣事，沒有必要讓父親韓永合知道這件事情。
而看現在陸府的樣子，陸垚確實是在處理一些重要的事情，不然出來迎接自己的就不會是棠溪了。韓文遠也懂禮數，于是告訴棠溪，等陸垚有時間了，希望他能夠親自去到韓府說明原因。
留下這話後，韓文遠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下麻煩大了。」棠溪嘆了口氣，正要轉身回到陸府去，到了門口推門進入時，卻听到一聲留步。
棠溪回頭，看到遠處曹誘的身影緩緩出現。
顯然，肯定應該也是為了文稿的事情來找陸垚的。
還好，韓文遠此時已經走遠了，沒有見到曹誘，不然這事情真的就沒有辦法收場了。
棠溪一臉沮喪的走向曹誘，手里拿著剛才韓文遠交給自己的文稿。
曹誘見狀，笑著說道︰「我想，韓文遠應該已經來過了吧，」
棠溪苦笑一聲，說道︰「不錯，這件事情是我沒做好。」
隨後，棠溪將文稿交到曹誘手上，隨後跟曹誘說起了自己在送文稿上出現意外的情況。曹誘跟韓文遠不同，曹誘跟陸垚的關系要更加親近一些，棠溪覺得將事情告訴給曹誘，他應該是會相信自己的。
曹誘這邊呢，將文稿順序調整好，隨後將剩下的文稿交還給了棠溪，顯然，棠溪現在手里拿的這文稿，才是要交給韓韞玉的。
「我相信你說的話，只不過，韓家人能不能相信是你的失誤就不一定了。」看樣子，曹誘還是十分相信陸垚和棠溪的為人的。
「那您來找我，是為了拿回正確的文稿麼?」棠溪越說聲音越小，他已經不想去問曹菡看到文稿之後的反應了，畢竟曹菡比起韓韞玉來脾氣火爆許多。
曹誘笑著說道︰「你也不用這個表情，若是我妹妹也大發雷霆的話，我見你的時候就不會這麼從容了，我妹妹看了《石頭記》之後，只覺得它寫得不是很大氣，而且，好像也不像是陸垚這個性格能寫出來的文章，她還是更喜歡看這陸垚專門寫給她的文稿，這可是她的原話。」
棠溪松了口氣，好在曹菡並沒有因為收到錯誤的文稿而生氣。
曹誘看了看陸府的大門，說道:「看樣子，陸垚是在里面做正事吧，不然剛才就應該是他出來見韓文遠了。」
棠溪點點頭，曹誘接著說道︰「那我也就回去了，還得將正確的文稿交給我妹妹，你帶個話給陸垚，我這里他不用擔心。」
說完，曹誘擺擺手，也是離開了棠溪的視野。
棠溪嘆息一聲，雖說曹誘和曹菡沒有追究，但是說到底，這件事情是自己做錯了，是他成為陸府管家以來第一次失誤，一會兒，該怎麼跟公子交代呢？
等到棠溪回到正廳的時候，已經有許多的負責人去過書房了，他們每個人出來的時候，臉上都是十分高興的樣子，看起來公子跟他們每個人都談的不錯。
于是就這樣，陸垚和所有的產業負責人們最終都成功簽訂了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