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時月 第一百零五章  隊長陳晨

汴梁城,外城。

棠溪拿著剛剛陸垚交給自己的手稿到了外城區的中心地帶,費力的吆喝了起來。

還別說,本來以為沒人會注意到他,不過棠溪這一嗓子喊出去,倒真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棠溪正納悶呢,心說自己也沒有帶類似鑼鼓一類的東西來造成更大的響動,只是放開嗓子說了幾句,怎麼就引來了這麼多的注意呢?

「你剛才說的,只要參賽,就有十貫錢拿,是真的麼?」

就在這時,一位年輕人已經走到了棠溪的身邊說道。

棠溪看向那位年輕人,只見自己的身遭已經被許多人包圍了,顯然,他們都十分在意剛才這位年輕人的問出來的問題。

果然,原來大家的注意力並不在棠溪要宣布的事情,也就是拉人組成蹴鞠隊伍上,大家反而是對這豐厚的報酬產生了興趣。

棠溪清了清嗓子,看向那位少年,說道︰「當然,我家主子出錢,說一不二。」

「我看八成是假的。」

「就是,十貫錢,還是一個人十貫錢,哪有這等好事。」

「就算真的有,也輪不上我們啊。」

「你听他剛才說的,說是隊長一個人有八十貫錢拿,這出錢的人是不是生病了?」

听著這些人私下的議論之聲,棠溪是覺得又可笑,又可憐。

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四個字最好形容,井底之蛙。曾經的自己也是他們當中的一份子,每天渾渾噩噩,根本不想其他的事情,只要能夠吃飽飯,度過一天,就是他最大的奢望了。

不過,這也怨不得他們,這個地方,這個時代,就是這麼的殘酷無情。

棠溪听著他們的議論聲,大聲說道︰「我知道大家都在擔心什麼,你們覺得,這錢賺得太容易了,是麼?但是我家主子向來說話算話,這次的蹴鞠大賽,就是給你們一個改變自己的機會,你們真的不想拿著錢,去內城生活嗎?我跟你們一樣,我也曾經是這里的一名乞丐,我選擇相信了我家主子,現在我在內城生活的很好,我希望你們也能抓住這次機會。」

跟著陸垚久了,棠溪多多少少也學會了一些這樣的言辭,雖然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發言肯定沒有陸垚的即興演講要說得好。

然而,對于這些外城的平民百姓來說,剛剛棠溪的這一番發言,倒是著實打動了他們。

特別是,棠溪自亮身份,說自己也是外城出來的人,這給了這些人一個十分強的代入感。

那年輕人見棠溪十分擲地有聲的樣子,于是繼續問道︰「敢問你家主子是什麼人?」

棠溪說道︰「我家主子,正是最近這汴梁城中一提起幾乎大家都能知道的,陸垚,陸公子。」

「陸垚?」

雖說這些百姓身處外城,但是對于陸垚的名號,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特別是在之前不久,這陸垚從包拯的手中,花了天價在外城區買了一塊地,更是成為了這些外城居民閑聊時侯聊起的趣事。

現在想想,當初趙禎指責包拯,認為他僅僅用了兩三千貫的價格就把那塊地賣給了陸垚著實有些便宜。要知道,這兩三千貫錢,在趙禎看來是一筆十分小的數目,在包拯看來,對陸垚來說是一次十分中規中矩的收費。

但是,這放在這些百姓的眼中,那就是一個天價的財富。而且對于這些百姓們來說,你讓他們去了解陸垚買這塊地的價格合不合適,又或者,買來這塊地做體育場的意義,那可真是有點強人所難了,他們基本上都是沒怎麼受過教育的人。

對他們來說,陸垚花了這麼高的價錢,在外城區買了一塊地,在他們看來,應該是有錢沒地方花,再不就是發燒燒糊涂了。所以陸垚買地這件事,已經成為了他們茶余飯後的笑談。

他們十分奇怪,這個最近已經成為汴梁城中風雲人物的年輕人陸垚,怎麼會這麼想不開,在外城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買一塊地。

說回當下,年輕人一听,是陸垚的名號,于是又和棠溪確認了一下。

棠溪作為外城人出身,自然也是知道這在場的人都在想些什麼,之前的時候,陸垚的水泥廠工人集體到了那塊地去建設體育場的時候,就已經引來許多百姓的圍觀了,不過他們也就是看個熱鬧罷了,在他們看來,陸垚此舉,是真的想用這塊地做些什麼,不過按照他們的想法就是,陸垚這個富家公子只不過是有些厭倦了內城的生活,想要在這外城之中再弄一個房子出來,好滿足他的獵奇心態。

棠溪看向那個年輕人,一本正經的說道︰「不錯,就是陸垚陸公子,而且我不妨直接告訴你們,之前陸公子在這外城區買了一塊地,我相信你們都已經知道了。不過你們不知道的是,這塊地的用途,正是以後要用來舉辦蹴鞠大賽的。」

「你是說,皇帝下旨舉辦的那個新蹴鞠比賽,會在陸垚買的那塊地上進行?」年輕人問道。

棠溪點頭,說道︰「不錯,所以你們現在應該可以相信了吧,陸公子是十分看重這次比賽的,而且又是皇家舉辦的,他既然能花幾千貫的錢來買地,就不會缺你們這一個人十貫的錢。」

「可是,錢呢?」人群中又有一人高聲喊道。

棠溪轉過身,朝著鳥巢所在的地方指了指,說道︰「陸大人帶著錢,現在就在鳥巢體育場附近,只不過,陸大人說了,只有報名的人可以過去,你們誰願意報名?」

果然,這話一出,沒有一個人回答。

棠溪這心里惱火的不行,果然,這幫人就是來看熱鬧的。其實這種現象放到現代也不少見,不管是什麼樣的事故,在警方或者相關人員沒有到場之前,總是會有一些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民眾,突然出現在事故現場周圍。

然後等到相關人員一來,又或者是待上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了,這幫人就會瞬間離開,場面又會變得冷清起來。

而這種情況放到棠溪現在所處的環境來說,那就更好理解不過了。從棠溪開始吆喝,這些百姓基本上都是奔著那十貫錢來的,不過這當中自然也有看熱鬧的,畢竟雖說沒有什麼太大的限制,但是你總不能自己都七老八十了,又或者身體孱弱的不行的人也去報名這個比賽吧。

再然後,大家的關注點,也就都放在了這個肯花這麼多錢請隊員的冤大頭身上,在確認了陸垚的身份,還有他花高價購買那塊荒地的目的之後,大家的興趣也就基本上沒有了。

于是,當棠溪真正提出誰想要報名的時候,這些人基本上一溜煙就都離開了。

棠溪不由得嘆息一聲,真是一幫沒志氣的家伙。

「我想去,我想要去當隊長。」

這時,剛才那個問話的年輕人開口了。

棠溪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年輕人,從這家伙的體格就能看出,他基本上在這外城區,每天都在做一些高強度的體力工作,體格見狀,雖然說不上人高馬大,但是以棠溪這麼多年鏢師的經驗來看,這個家伙的力量和速度都比常人要好很多。

單從身體素質上來看,應該沒什麼問題。

「你想要直接當隊長麼?隊長的要求可是有很多的。」棠溪這邊遲疑了一下,接著又拿出了剛才陸垚的手稿,找到了隊長的特別要求那里,隨後,把陸垚對隊長的要求跟這個年輕人說了一遍。

這當中,自然包括隊長的職責,還有一些注意事項,再就是關于獎懲的機制,隊長的特別懲罰等等。

年輕人不斷地點頭,棠溪一邊說一邊觀察,見這年輕人確實是有在認真听自己說的這些注意事項,而不是那種只是為了錢,這些事情以後再說的態度。

當棠溪說完了最後一條之後,少年點點頭,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我會盡力做到,當然,如果我在這其中出了什麼問題,你想要拿一部分錢回去,我也接受,只是,我們是不是需要立個字據。」

棠溪說道︰「這是自然,等你成為了隊長,陸垚公子會親自跟你簽訂字據。」

「那就好,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這個錢,在我能夠成為隊長的那一刻,是可以立刻給我的,對吧。」

看著年輕人堅定的眼神,看來他頗有些志在必得的樣子,于是棠溪說道︰「這是自然,我剛才說了,陸公子今日是帶著錢來的。」

「那我這便去尋那陸垚公子。」

說完,那年輕人就轉身,朝著剛才棠溪手指的方向,也就是鳥巢體育場的所在地走去。

不過,沒走幾步,棠溪叫住了他。

「看你的樣子,是十分需要這筆錢啊,能告訴我,你想要參加的原因麼?」棠溪問了一句。

那年輕人說道︰「我是個沒用的人,父母年事已高,卻每天都要跟著我在這外城風餐露宿,而我呢,每天只能在這外城之中做些體力活,根本賺不了幾文錢,其實,家里已經兩天沒有生火做飯了。我想著如果我能成為隊長,拿了這筆錢,應該能在內成當中,找一個偏僻的地方蓋個房子,給我爹娘養老送終,這就是我接下來生活的指望了。」

說完,年輕人便離開了棠溪的視野。

「這就是陸公子經常跟我說的,世間百態麼?」棠溪嘆息一聲,不過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繼續開始招募隊員。

陸垚這邊。

王達、韓永合、韓文遠三個人不約而同,都在以不同的頻率在來回踱步,看那面向,真是一個比一個著急。

要說這三人當中,焦急程度比較輕的,那應該就是王達了。他是個直性子的人,不過就算再怎麼不懂官場之道,王達心中也十分清楚,就算這次真的沒能找到一支隊伍,到時候趙禎怪罪下來,自己也不過是很小的一部分責任。本來自己已經是做好準備要去找一只隊伍來的,可是那天三家會談之時,這韓永合突然竄出來表示自己要幫著王達尋找隊伍。這可樂壞了王達了,這樣自己就不用承擔主要責任,雖說現在出現這種情況王達也是不想看到的,畢竟到最後沒找到隊伍,自己也要受到責罰,但是比起主動攬下這次尋找隊伍任務的韓永合來說,自己這邊只不過起到了一個輔助的作用,所以說大的懲罰還是不會有的。

所以現在,即便是韓永合和韓文遠兩個人都已經焦頭爛額的時候,王達看上去也並沒有過于著急,當然,王達之所以現在泰然自若,多半還是有陸垚的原因。

不管是潘元武、韓永合,還是曹佾,甚至是陸垚的父親陸盱,雖說他們都知道,陸垚是一個十分有才華,也有能力的年輕人,即便是他們心里是有些認同陸垚的能力,但是,在這些人看來,陸垚這個年輕人如果和自己比較起來,不管是從經驗還是為人處事上,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而這幾個人當中,最先真正認同陸垚的,是他的父親陸盱。在那天深夜談話之前,即便陸垚賺了那麼多錢,在陸盱的眼中依舊是有些看不上陸垚的,他覺得這孩子還是有些不務正業。不過經過了那一番談話過後,陸盱終于認可了陸垚,也在蹴鞠大賽這一件事上開始全力支持起了陸垚。

只不過,除了陸續之外,曹家和韓家,雖說也明白陸垚有能力,但是想要承認他比自己要強,那卻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當官的還有文人就是這樣,說道多。像王達這樣的粗人,經過上一次的會談之後,徹徹底底已經成了陸垚的粉絲了。在王達看來,陸垚這個人有本事,他總是能提前安排好計劃好一切,而自己呢,只要按照陸垚設計的去完成就可以了,這樣的人,以後必定會大有作為。

看,不同性格的人想法就是不一樣。

而此時,更顯得著急的,是韓永合還有韓文遠。特別是韓文遠,雖說外人看來,這韓文遠身為韓家大少爺,可以說是風光無限,可是韓文遠自己心里清楚,外人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想法,多半還是因為自己的身份,韓家大少爺。

在其他人看來,只要韓永合還在尚書的位置上,這韓家基本上都是韓永合在主事,基本上沒有他韓文遠什麼事情。

雖說這次舉辦的蹴鞠大賽並不是什麼正經的事情,不過倒也是掛牌皇家舉辦的,而且,除去韓家之外,潘家和曹家,都是由他們的年輕一輩的人,曹誘還有潘文去負責相關的事情的。

所以,韓家主要負責這次蹴鞠大賽的負責人,也就自然是韓文遠了。這對于韓文遠來說,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他一開始打算把這件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的,讓其他人也都看看,他韓文遠的能力不比自己的父親差到哪去。

然而,事實卻和他想象中的發展方向,背道而馳。

因為皇家蹴鞠隊的威名,弄得到最後竟然沒有辦法找到一支隊伍來願意做王達率領的隊伍的對手,而韓文遠在找了自己的幾個好友也都被拒絕後,也是開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前面說過,韓文遠是絕對不會采取找百姓組成一支隊伍的這種方法的,他打骨子里,就有些瞧不上這些百姓。

而和韓文遠相比,其他幾個家族的公子顯然事情辦得就比韓文遠順利多了,之前陸垚曾經跟韓文遠透露過不止一次,說潘家潘文找來的隊員,個個都是能人強將, 在陸垚看來是非常有實力競爭優勝隊伍的。這就說明,潘文在選擇隊員這一方面,已經明顯要強于韓文遠了。而另一個,也就是韓永合的死對頭曹佾家呢,他們負責尋找隊員的,是大公子曹誘,而曹誘雖說人員的質量上可能不如韓文遠自家隊伍那麼出色,但是,他們倒是完全貫徹了陸垚舉辦這次比賽的初衷。

每每想到這些,韓文遠只覺得自己在這三個年輕一代的人的競爭當中,是徹徹底底的敗下陣來了,雖然他自己不想承認,但是到最後要由陸垚出面解決這最後一支隊伍,就是最好的證明。

韓文遠心灰意冷,而韓永合這邊,臉上自然也是掛不住,自己第一次交代兒子去做事,就辦成了這個樣子,雖說韓永合也知道主要責任不在韓文遠身上,但是一想起馬上就要面對曹佾的冷嘲熱諷,這讓他在朝中怎麼能抬起頭來。其實,韓永合都已經做好稱病不上朝的準備了。

陸垚看向這心思各異的三個人,說道︰「你們別這麼愁眉苦臉的,放心,只要錢到位,肯定是會有人來的。」

三人紛紛看向陸垚,表情各不相同,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相信陸垚的方法了,他們自己也想不出什麼其他的方法來找隊員了。

接著,陸垚看到,有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朝自己這邊走來,眼神還時不時地往旁邊裝錢的車上看了幾眼。

「你是,陸垚公子吧。」年輕人走上前來,說道。

陸垚笑了笑,說道︰「我們四個人,你怎麼一眼看出來就是我?」

那年輕人看了看其他三人,隨後說道︰「那兩個相貌有些相似,從年齡上再一看,應該是父子,而這位,我敢斷定他不是陸垚大人,更像是出身于我們這外城區的人。」

若是一般人听了年輕人這話,早就暴跳如雷了,這不是變相的罵人嗎,這話很明顯就是在說,那王達長得就不像是有錢人,又或者,不像是做生意的人。不過,能看出來這年輕人還是經過了一番思考才說出的這番話來,不然可能會更加直接一些。

不過,好在王達不是個喜歡琢磨這些的人,一听這年輕人這麼說,于是走上前來,說道︰「我就是外城區的人出身,好眼力啊小子。」

一旁的韓文遠和韓永合都在忍住讓自己不笑出來。

陸垚接著說道︰「我就是陸垚,你找我,是要參加蹴鞠隊伍麼?」

年輕人點點頭,說道︰「我叫陳晨,想要做隊長。」

其他三人都是一愣,接著陸垚問道︰「剛才那個人跟你說過規則了麼?包括你第一輪的對手,還有作為隊長的額外事情?」

陳晨點頭說道︰「說過了,他介紹的很詳細,我覺得那東西應該也是您寫出來的吧,畢竟他應該也沒有那種水平。」

這話說的倒是把陸垚也給逗笑了。

陳晨繼續說道︰「第一輪的對手是皇家蹴鞠隊,這個我知道,只不過他跟我說,作為隊長要進行選拔,我不知道這個標準是什麼。」

陸垚說道︰「簡單。」

說完,陸垚直接蹲,做了一個俯臥撐,這正是剛才陸垚讓王達做過的項目。

「就是做這個?」陳晨問了一句。

陸垚點頭,說道︰「不錯,不過,你至少要能做到八十個,我才可以讓你出任這個隊長,你覺得你自己能達到麼?」

韓永合與韓文遠不知道,但是王達心中卻是清楚得很,自己剛才,做了七十個,雖然表面上沒什麼感覺,但是他也覺得自己的體力有很大的消耗,也開始出汗了,這年輕人,要一口氣做八十個,真的可以麼?不過,如果他要是真達到了標準,要做這個隊長,也是綽綽有余了。

陳晨沒有答話,倒是直接蹲去,做了起來。

陸垚這邊見陳晨這個樣子,也沒說話,倒是朝著另一邊的馬車走去了。

「陸兄,你要去哪里?」韓文遠問了一句。

「去馬車上拿八十貫錢來,看來這小子應該是沒問題的,你們幫我數一下就行了。」陸垚擺擺手,去到馬車那邊取錢去了。

事實證明,陸垚的判斷是對的,陳晨足足做了八十五個俯臥撐,那之後,才開始出現出汗大喘氣的情況。這若不是常年在這外城做體力工作,是不會有這麼好的體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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