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時月 第三十九章 把醉翁亭記寫給我

听到歐陽修的這句話,陸盱差點都快給他跪下了,這不是明擺著的婉拒嘛,這還要他怎麼活。

陸垚起身對著歐陽修拱手道︰「多謝歐陽伯父夸贊,我這詩詞和文章一道還需要多和您學習學習才是。」

歐陽修笑道︰「自範公故去之後,我雖然被世人尊稱為文壇領袖,除了比你多讀幾十年書之外,並沒有其他可以談論的地方,你能向我學習的地方甚少啊。」

陸垚笑道︰「哪里哪里,還是歐陽伯父您的文學底蘊比我要深厚許多,我定是要向歐陽伯父您學習的,哪怕您從指縫中露出來的一點學問都夠我學習十幾年的時間。」

「二郎厲害!」

「歐陽伯父您更厲害!」

陸垚和歐陽修兩人不停地互相恭維,看得陸盱整個人都呆住了,不是應該是來走後門的嘛,怎麼突然變成了這種畫風,難道是他沒有睡醒。

他掐了一下自己,感覺好疼,現在他絕對不在夢中,可是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自己兒子已經差到歐陽修教都不想教了嘛,他听聞歐陽修好為人師,凡是有學子前來他都會提點幾句,所以有不少人都以歐陽修的弟子自居。

就算歐陽修不想替陸垚作弊,那至少也要說兩句關于學問的事情,但現在除了贊揚之外,沒了……

確實是歐陽修不想收陸垚這個弟子,一是陸垚性格頑劣,二是他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再教他的了,除了教做人之外還能教什麼?

陸垚的幾首詞傳出來之後,就沒有人敢說自己要比陸垚學問更強,如果歐陽修不是礙于面子,早就和陸垚討教詩詞了,而不是一味地夸贊。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咳嗽聲,「永叔,陸二郎詩詞寫得這般好,做不成師徒倒可以有個友人,不知道妾身的這個提議如何?」

「啊!夫人你怎麼來了。」歐陽修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自己的夫人平時可不怎麼來前院的,難道是今日起床的動作太大將她給驚醒了。

歐陽修悔恨不已,自己僅有的美好時光沒有了。

歐陽修正在猶豫要不要同意夫人的提議時,他抬頭便看見自己的夫人朝著自己狠狠瞪了一眼。

歐陽修身體一震,連忙說道︰「夫人的提議當然是極好的,陸二郎今日我們便做那異姓兄弟如何,我以後喊你陸弟,你喊我歐陽兄。」

歐陽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也是一位大家閨秀,對于詩詞一道非常推崇,一旦京中有好詞傳出她是必讀的。

當她看到陸垚所作的三首詞之後驚為天人,如此大才她早就想要見上一面了,奈何她是個有夫之婦不能單獨約陸垚見面,這樣有失名聲。

今天她听到官家說陸垚拜訪歐陽府了,她便急匆匆地趕來。

還未進門他就听見陸垚喊歐陽修為歐陽伯父,那豈不是要喊她伯母,那可不行,自己還年輕,陸垚要喊嫂嫂才是對的。

陸垚微張著嘴,歐陽修喊他陸弟這個能不能答應了,太為難人了,若是外面的才子知道了這件事情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到陸府都是一個問題,屬實這夫妻倆人的操作太秀了,都給他秀麻了。

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自己如果喊歐陽修為兄,那麼歐陽修和陸盱之間要怎麼算,總不是自己喊歐陽修叫兄,陸盱也喊歐陽修為兄,這輩分不是全亂嘛。

陸盱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是誰?我在哪?這個世界是否是真實存在的?如果它是真實的,我為什麼會看到這種畫面。

歐陽夫人坐到陸垚身邊的椅子上,殷勤的笑道︰「听聞叔叔的詩詞也寫得極好,不知道叔叔的文章寫得怎麼樣,不若今天寫上一篇出來讓妾身看看如何?」

陸垚楞了,自己好沒答應呢,這歐陽夫人就將叔叔給喊上了,這不是變相地當作是他同意了。

還要強迫做兄弟的嗎?天理何在。

歐陽修連忙對身邊的管家呵斥道︰「沒有听見夫人說話嗎?還不快點將我最好的筆墨紙硯給陸弟拿過來,還有今天我們歐陽家閉門謝客,不能打擾了夫人的雅興。」

陸垚算是看出來了,歐陽修原來是一個氣管炎患者,而且是氣管炎晚期,屬于無藥可救的那種,對于自己的夫人言听計從。

他很想問平時歐陽修是遭受了怎麼樣的虐待。

不一會,管家就讓下人搬來了一張大桌。木桌漆面如鏡,上面擺好了筆墨紙硯,墨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貔貅,毛筆也是上等的狼毫所制,一看就價值不菲。

「陸弟請吧。」歐陽修看了自己夫人一眼說道。

「哦哦哦……好的。」陸垚木然地起身來到木桌前。歐陽修和他夫人分別站在陸垚的兩邊。

歐陽夫人看著陸垚拿著毛筆的手,眼神露出急切的期盼,身體微微發抖,忍不住地激動。

今日總算能看到陸垚的真跡了,控制不了顫動的心啊!

陸垚用毛筆蘸起少量的墨水之後便開始沉吟,寫文章他倒是不怕,後世那麼多有名的古文,隨便拿了一篇便是,可是他在糾結寫哪一篇比較好。

陸垚想了想,只能是對不起蘇軾了,在歐陽修面前必須要拿出名篇不可,而陸垚選擇的便是聞名後世的《石鐘山記》,不過他稍微修改了一下,將元豐七年改成了至和三年,將而長子邁將赴饒之德興尉改成了客將赴饒。

畢竟是蘇軾和他的兒子蘇邁去的,自己才十六歲哪里來的兒子,只能寫客,而他正好在至和三年的上半年失蹤了一段時間,寫至和三年時間不會很突兀。

寫《石鐘山記》的原因是歐陽修鐘情于山水,不然也不會寫出《醉翁亭記》的散文來,這樣也算是投其所好。

決定之後,陸垚立即下筆。

陸垚寫下幾個字之後,歐陽修忽然感覺眼前一亮,這陸垚的書法是真的不差,比之他還要好上一些,隨後他便跟著陸垚所寫讀了起來,「‘彭蠡之口有石鐘山焉。’酈元以為下臨深潭,微風鼓浪,水石相搏,聲如洪鐘……」

讀過幾句之後,歐陽修忽然感覺有人打了他一下,抬頭一看,自己夫人滿臉怒容地看著他,原來是自己的讀聲打擾到她看文章了。

他立刻閉嘴,陸垚寫到妙處之時他也忍在心中默念。

陸盱也坐不住了,起身站在木桌的一旁,看看他兒子到底能寫出一個什麼東西來。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他真的給嚇住了。這還是他的兒子嗎?為什麼寫得這麼好,感覺自己寫的文章連一點皮毛都比不上。

當陸垚寫到,‘余是以記之,蓋嘆酈元之簡,而笑李渤之陋也。’這一句結束語時,歐陽修忍不住夸贊道︰「二郎寫得極好啊!便是老夫恨不得此刻就處在石鐘山之中,一觀石鐘山之奇景。」

歐陽夫人也沒有出口阻止歐陽修,因為此刻她已經看得入神,仿佛游走在石鐘山,身臨其境。

陸盱呆呆地坐回到了座位上面,他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他好像誤解了什麼事情,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帶著陸垚來拜見歐陽修。

歐陽修激動地問道︰「二郎可是游歷過彭蠡?」

彭蠡就是後世的鄱陽湖。

陸垚搖頭說道︰「並未去過。」

「並未?」歐陽修疑惑道︰「未至,二郎為何能寫得如此詳細?」

陸垚解釋道︰「石鐘山一事我是听一趕路的游客所提及的,他與我談論到游覽石鐘山的游歷,其中行蹤巨細,听之便感覺已經游歷其中,今想起此事,便有感而發寫下這篇《石鐘山記》。」

「原來如此。」歐陽修撫須點頭說道。

陸垚笑道︰「神已游歷,便算身已游歷。」

「陸二郎此言妙哉。」歐陽修大贊,「好一個神游便算身游。」

「大好河山,景色無數,便是窮極一生又能遍覽幾何?老夫亦有思去而不可去之處,往後便寫陸二郎讀上游記一篇,便算身游一次。這石鐘山我歐陽修也算身游過。」

陸垚點點頭,感覺古代的文人還真是好騙,只要大道理一說,便推崇無比。沒游過石鐘山就寫出《石鐘山記》,這種事情你放在後世你和誰說他都不會信,現在一句神游就完全解決了問題,畢竟這個時代還是信奉鬼神的。

歐陽修繼續笑道︰「你我今日成為兄弟,豈能不送贈禮。這副筆墨乃老夫心愛之物,就贈送給賢弟如何?」

東西他當然想要,可是這東西拿著燙手啊!

古代講究人情世故,禮尚往來。

自己去哪里找一些更好的東西送給歐陽修呢,有些苦惱。

但是他用余光看見歐陽夫人不斷地對著歐陽修使眼色,就知道了,原來贈送禮物是假,想要他寫得這幅字跡為真。

既然這麼想要那便給你就是。

陸垚假裝思考了一會說道︰「我今日也沒有帶上什麼好的禮物,不如就將這篇文章贈送給歐陽兄如何?」

歐陽修咧著嘴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啊!管家還不快將字畫給收下去。」

管家收起字跡的速度之快無法形容,害怕陸垚反悔自己做的決定。

陸垚看得出歐陽修心疼筆墨,道︰「君子不奪人所愛,既然這副筆墨是歐陽兄心愛之物,我便不好拿走,不如歐陽兄也贈我一副墨寶如何?」

歐陽修問道︰「不知道賢弟要我寫些什麼?」

陸垚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山水之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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