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時月 第三十二章 這官當得沒有滋味了

陸垚剛剛踏出曹府,就看見一位宦官急匆匆地向他跑來。

陸垚無奈嘆息一聲,難道這幾日和韓家犯沖不成,每次想去都去不成。

那位宦官上氣不接下氣地來到陸垚的身邊,喘著大氣說道︰「陸公子終于找到你了,官家急著見你呢,奴可是跑了幾條街才打听到您來了曹府。陸公子你趕緊和我去宮里,若是官家怪罪下來,我可是要受罪的。」

陸垚越听越不對勁,眉頭緊蹙地問道︰「你是從何人那里問到我來了曹府,明明我的行蹤很隱蔽。」

宦官倒不覺得陸垚行蹤有多隱蔽,因為……

「我就在街上隨便拉了一個人問的,我剛喊出您的名字,他就給我指向了曹府。」宦官答道。

「那豈不是說現在滿城的人都知道我來了曹國舅家。」陸垚欲哭無淚,他要怎麼和韓府解釋啊!

「陸公子您別站著不動了,官家已經候了您半個時辰了,若是再拖的話,我們兩人可能都要受罰。」宦官有些急。

「內侍辛苦,我這就走。」陸垚無聲無息地從錢袋里拿出一貫錢放在了宦官的手中,一切都是那麼地順其自然。

宦官連忙推托,他在宮中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有人給他送過錢呢。

「陸公子這不妥,您還是拿回去吧。」

「我陸垚送出去的錢哪還有收回來的道理,都是些小錢而已,再說內侍在宮外也還是有父母的,權當作給家中貼補家用了,這事你不說我不說,誰又能知道呢。」

宦官心中感動,將錢收回了懷中,等他們轉頭發現路邊有無數雙眼楮在看著他們。

宦官心中慌了,被這麼多人看見了,他以後還怎麼在宮中待啊,他甚至于認為這是陸垚在整他。

陸垚可沒有這種想法,他純粹是看到這位宦官挺累的,好心拿一貫錢當作跑路費,再說人家都成宦官了還有必要為難他嘛。

陸垚又從錢袋里扔出了一貫錢,扔到了離他最近的漢子身上說道︰「你們把這錢給分了,今天這件事情就當作沒看見。」

那漢子笑道︰「陸公子說的什麼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陸垚感覺這世上聰明人還是很多的。

臨近宮門,陸垚沒了第一次進皇帝的激動,他也知道趙禎不會怪罪于他,仁帝這個稱號可不是說說而已,就算再等上半個時辰也沒事,自己也不是故意晾著他的。

而且他此次進宮和造鹽的事情有關,要麼就是海水曬鹽法傳來了消息,要麼就是宮中的宦官和宮女吃了他過濾的食用鹽沒有發生其他癥狀,終歸是好事。

見面的地方還是文德殿,這次除了上次見到的人之外,還多了一個包拯。

反正包拯看到陸垚沒有給他好臉色看,見面就裝他兒子,而且自己到現在還沒有兒子,這能開心得起來。

見到陸垚進入文德殿,趙禎笑道︰「我們的大功臣來了。」

文淵博和富弼的臉上都帶著笑意。

這本來都是他們要煩惱的事情卻被陸垚給解決了,忽然感覺全身輕松,今晚定能睡個好覺。

「草民見過官家。」陸垚恭敬行禮。

「快給大功臣賜座吧。」

宦官把座椅放在了陸盱的身邊,等到陸垚坐下之後,陸盱小聲地問道︰「你怎麼才來,今日不是在家中讀書嗎?」

「呃……我去跟曹國舅談了點事情。」陸垚本來想說自己和蘇軾一起參加文人聚會去了,但是他去曹國舅的事情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這謊也不能撒啊。

陸盱好想發火,現在他處在文德殿只能忍了下來,本來已經風平浪靜的事情,自己這個倒霉兒子又去招惹曹家干嘛,想想就頭疼,明天韓永合肯定又要尋他吵架。

「等回家我們再好好談談。」陸盱咬牙切齒的警告。

趙禎沒有听到他們父子二人的悄悄話,又笑道︰「多虧了陸二郎的提議,宮中在前幾日朕就已經知道岩鹽經過陸二郎的辦法之後是能進行食用的,到今日才將陸二郎找來就是為了等登州那邊的消息。陸二郎你來看看登州來到的奏報。」

從宦官的手中接過奏折之後,陸垚細細地看著。

前面都是一通夸贊趙禎的話,什麼天降祥瑞啊,什麼大宋之福,什麼趙禎是千古第一明君啊,到最後才說到曬鹽法完全正確,而且一個鹽池產出的鹽屬實不少,一畝能出六石。這幾乎是沒有成本的,當時登州知州楊思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連鞋襪都沒有穿好就跑到了鹽池,捧著雪白的海鹽猛吃了一口,站在鹽池邊傻笑了一天。

陸垚合起奏折,行禮道︰「恭喜官家又得一制鹽之法,官家心系百姓,此等仁愛千古未有。」

趙禎笑道︰「別再恭維朕了,這功勞還是屬于陸二郎你的,說吧想要朕給你什麼賞賜。」

「不。」陸垚認真的道︰「草民是真的欽佩官家,如果沒有官家的愛民之心,草民怎麼有機會在官家面前獻上制鹽之法,正是因為官家的愛民之心,才能有此策。我對于官家的敬佩那是如滔滔流水綿延不絕。我自小就听見父親在耳邊說官家是如何的好,當時心中尚有疑慮。此事之後我才意識到官家的好要比父親說得好上一百倍,這功勞當數官家,我不過是平時胡亂猜想而已,當不得如此功勞,也無顏接受官家的賞賜。」

一通馬屁拍下來,連趙禎都感覺暈乎乎的,自己真的有陸垚說得那般好,想必也有幾分真的吧。

包拯最看不慣這種阿諛奉承的人,朝著陸垚大罵道︰「你這小兒莫要在這里妖言惑眾,官家仁愛天下皆知,又何須你來這里吹捧。」

陸垚暗嘆原來包拯才是拍馬屁的好手,拍馬屁于無形,實在是佩服佩服。

趙禎擺擺手說道︰「包卿家說得有些過來,畢竟陸二郎今日也算是功臣,怎麼能如此說他,再說他還只是一個少年稍許失言之處我們這麼做長輩的也需要多包容一些。」

「諾」,包拯應了一聲之後,雙手握著笏板,老神在在地坐在座椅上,仿佛剛才的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有罪既罰,有功既賞,陸二郎這是你的功勞就該賞賜予你,推托不得,你現在沒有官身就沒加官一說,而且此等惠及萬民的大功定是要晉爵的。朕想過了,不如封你一個縣子如何?」

北宋的爵位和唐朝的爵位大致相同。最低等是開國男,依次是子爵,伯爵,侯爵,公爵,最後是王爵。

宋朝比唐朝多了為王,郡公和開國公這三個爵位。

而趙禎想封陸垚為開國縣子為正五品,不可謂不高,他的父親陸盱戶部侍郎也才是正四品下的官。

他獻出的制鹽之法就相當于陸盱奮斗了十年。

這賞賜太大了,陸垚都有點不敢接,正五品啊,他身體也才十六歲,可以說是北宋最年輕的縣子,文彥博之前也對這個賞賜有所異議覺得陸垚年紀太小,縣子的品階太高必定會引起朝臣的非議,不過趙禎一再堅持,這麼大的功勞不封爵他覺得太對不起陸垚了,封個縣男又覺得寒酸,這才定下的縣子,在陸垚沒來之前他們這些人就一直在談論這件事情。

陸垚惶恐道︰「官家,草民當不得縣子一爵。」

趙禎不容陸垚拒絕,肯定地說道︰「就這麼決定了,安陽這個地方挺好,就封你為安陽縣子,食邑五百戶。三省立刻擬旨,定要在年前將制鹽的好消息傳下去,讓百姓都過個好年,令市場鹽價下降百文一斤,商戶虧損之數明年都用鹽來補足。」

陸垚癱坐在椅子上,這就成為縣子了,那以後豈不是有朝廷的俸祿可以拿,雖然一月兩百貫的俸祿對于現在的陸垚來說不算什麼,可是這是臉面啊。

你有那麼多錢有什麼用,我拿的可是俸祿,不知不覺就高人一等。

陸垚整個人都處于飄然狀態,連自己怎麼被陸盱帶回家的他都不知道。

陸浩一看陸垚被自己父親帶回來了,心中一驚,莫不是陸垚在外面鬧事被陸盱給逮回來了,自己讓陸垚出門是不是就是失職,自己會不會被陸盱打一頓,這些問題在他腦海中飛快地運轉。

「看你干的好事。」陸盱大喝一聲,陸垚瞬間清醒。

陸浩額頭冒著虛汗,陸盱這個火氣,陸垚定是闖禍了,而且還不小。

陸垚辯解道︰「父親真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去曹家是去談生意的,和你想得不一樣啊!」

「生意?就知道生意,我們可是官宦之家,天天商販混為一談實在是為陸家丟臉,再說你賣的那些酒能賺幾個錢,還去曹家談生意,你以為曹國舅看得起你這個賣酒的生意不成?」陸盱大罵道。

「還別說曹國舅還真的看上了賣酒這個生意。」陸垚笑道。

「你別和我說些假的,曹國舅這個人我比你清楚,他無利不起早的人,你這個生意不賺大錢他能看得上?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肯定以談生意的名頭去曹府看曹菡去了吧,你說說你之前要退婚的是你,不想退婚的也是你,好不容易和韓家關系稍微好上了一些,你又跑去曹家,我陸盱為何如此作孽生了一個你這麼一個兒子。」陸盱悔不當初,知道生出來的兒子是這個鬼樣子,當年應該把它拍在牆上。

「父親我真的是去談生意了,而且釀酒很賺錢,曹國舅這次打算投資六萬貫為我造工廠釀酒,你說這利潤有多大。」

「六萬貫?曹國舅那個扣貨,你將他女兒娶了都不會給你六萬貫,就憑賣酒?那你說說你這幾日賣酒掙了多少錢?」陸盱不好氣地說道。

陸盱清了兩下嗓子在陸盱耳邊輕聲說道︰「不多不多,這幾日差不多掙了一千貫而已。」

「才一千……」陸盱本來想著嘲諷陸垚一番,讓他覺得無地自容,忽然感覺這數字好像有些不對勁。

陸盱瞪大了眼楮問道︰「你剛剛說多少貫?」

「就整了一千貫,等工廠建成以後,日入千貫不是問題,你老就躺在家里收錢吧。」

陸盱眼神呆滯,他三個月的工資才一千貫,陸垚這幾天的利錢就一千貫,這不比不知道,一比感覺自己好垃圾,忽然感覺這官當得沒有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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