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千文實在吃驚，不知為何，蕭冷玉竟會前來。「大真是雅興，月夜漫步，很有情調。」
「是嗎？」蕭冷玉微微一笑。抬頭望著天上的一輪傾月當空照著，穿雲半露，欲出含羞，清冷的月光下，一切都變得陌生且疏離。
她微微地低頭，蒙蒙的月色下，竟也能看出這笑容當中好似對剛剛的話十分受用，莫非她已經回心轉意。
白日間是因為蕭落柔的緣故，才故意對自己冷淡。一想到此，心中頗覺得意，這些又將笛子橫起，清涼的月夜，如披薄紗，輕巧夢幻。
「喜歡听什麼曲子，我給你奏出。」長孫千文眉目間全是綿綿的情意，較之白日，更甚。
「就剛剛那一首。」
長孫千文一听，也沒有二話。剛剛的音韻頃刻間流出，好似還是琉璃瓦下的銀霜一般的月色中，身著傾黃的他在吹笛，可是他的身邊站的卻是唐無霜。
每一次，這曲子一起，蕭冷玉就知道，長孫千文的心情很好。這是他最愛的曲子，只是這首曲子卻是她的禁忌。
她永遠都不能听到長孫千文為她所奏，而那時的她，也從來沒有想過，為何從來不在自己身邊彈呢。
還是長孫千文的那一套謊言。「笛聲最是霸道，聲悠且遠，宮中多人會听見，若那時知道朕身邊的人是你，朕擔心以看不見你的時候，她們會群起而對付你。」
不知道何時，聲音竟然已經停下，握著笛子的他目光如水，漾漾細波。
「你喜歡听的話，我願意永遠只奏給你一人听。」
蕭冷玉听後心一次，這話是如此的熟悉，前世的她听他這祥說過，但是之後，卻再也沒有這祥的機會，因為他的笛子壞了，再也沒有用過一次。
是真的壞了，還是已經到了，無需要用笛聲來撩撥？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我並不是很喜歡听，只是覺得這個故事有些動人。一個皇上和妃子的愛情。」
說到這兒，蕭冷玉又有些不信。「皇上九五之尊，一切都是高高在上，對于妃子，寵愛與不否全看他的心情，真的會有皇上會如此的為妃子而痴狂？」
「皇上也是人，也會有在意心疼的女子。」說起這些時，長孫千文的語調很溫柔，細瞧著月下的蕭冷玉，也是如朦朧煙波當中的菡萏，嬌艷美好。
蕭冷玉坦然一笑，再無任何的話語。
「青雲。」朝著橋頭的暗處叫一句，青雲應聲而出。
這時候蕭冷玉扶著她的手，緩緩地走下台階。
天上玉盤漸漸地被雲翳遮蔽，再無人影在前。離去的路上，依然是長相守伴自己而行。相守卻不能相認，這令唐無霜心中也有一種無名的感傷。
為了入蕭府，她咬著手帕，讓人用藤條狠狠地甩在她的背上。每一下，那鑽心的疼痛她都忍下來。不就是為了這一首長相守嗎？
但是現在的他一定是為蕭冷玉所奏，不知道為何，在這夜色當中，竟會讓人的心比這夜，比這風，比這月光還要冰涼。
說好的只為自己一人獨奏，可是現在的他畢竟還是食言，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另一個女子。
白日里的傷痛唐無霜真的不在乎，可是這無邊的枯寂，讓她難以忍受。
現在的她，做的一切都有意義嗎？
一夜的心事，如同一夜的輕風，來無影，去無蹤。
她的眼中只有污漬和污水，每日洗得手都不是自己的。整個院子里，再無別人，一日兩日倒還好，數日過去，依然如此，她覺得自己漸漸地活成一個怪人。
濺起的污水珠卻是點點滴滴潑灑在自己的身上，心中更是惱怒，在倒霉的時候，就連水也會欺負自己。
將身段放軟，好似無意中朝門外望去，有人，卻不是想等的人。而是一名言俏的後生。不像是公子，倒像是下人。
長孫千文的臉龐不似男子一般的硬朗，有著女子的柔美，丹鳳眼也是相當的迷人。這人的臉型也有他有一絲的相似，只是多了幾分的青澀。
他瞅著四周沒人，這時候才朝她走過來。一身皂服收拾得倒也干淨。他徑自走到唐無霜的面前，作揖道︰「皇上讓我問姐姐，他的衣裳可曾洗好了？」
皇上？衣裳？唐無霜吃了一驚，記得和長孫千文約定的時候並沒有第三人在場，難道臨時傳信的人？可她最終還是多長一個心眼。
「我不洗主子們的衣裳，這兒全是下人，沒有皇上的。」那人哦的一聲，隨後拍著腦袋，這祥看來，是在隔壁的那個院子。
見到唐無霜面前的大盆，他好似有些不解。「這兒幾乎有數十人的，現在並不是休息時間，怎麼沒人影呢，還有盆前的小凳子也不曾有。」
多少天，幾乎無人和自己說話，她覺得自己再一人呆下去，非瘋狂不可。若在平時，這祥的人她絕對看不上眼，但是現在，她只想和人說說話。
「這兒是我一個在洗，你叫什麼名字？」
「周安。姐姐是叫唐無霜，一回府就听到府中在傳姐姐的美貌，現在一看，果真如此。」美貌？唐無霜慘然一笑，低頭在水影，哪有半分美人的影子，只有一張憔悴的面龐。
周安的嘴甜，唐無霜听說他從外而歸，試著問了問他之前在外做什麼。「我一般是跑跑腿，替府中和老爺傳傳信。有什麼好的消息壞的消息，都通過我讓他們得知。」
原來是這祥。唐無霜看他的眼神現地沒有這前那祥的輕視，也對他有了一絲客氣。論起年齡來，他長一個月有余。
「周大哥常年在外，真是辛苦，樂瑤來得晚，並不知道府中還有周大哥這祥的人。在下人們當中，周大哥，可是最玉樹臨風的。」
听到美人夸贊，誰不飄飄得腳不沾地？周安也不例外，他坐在一邊的台階上，一直陪著她聊天。
唐無霜知道一時不快也無用，事情做不完，極有可能被趕走，不過有人陪著聊天，她也很受用，尤其是一個不難看的男子耐心且柔情。
後面的日子，周安常來。偶爾還會給她帶一點吃的，是許久不曾吃過的美食。當問起他一名下人怎麼會有如此精美的食物時，周安有些吞吐。
唐無霜心生疑惑，也就沒有再吃，而是塞回到他的懷中。依然坐回到她最厭惡的那張凳子上。
「這是我用月錢買的，在外面買的，不是偷的，你就放心吃吧。」周安輕聲說道，那柔柔的聲調恍如溫煦的春日，讓她的心間一顫。
蕭冷玉的閨房里，她正對著銅鏡梳妝。青雲一邊替她梳頭一邊說道︰
「你說的人都安排下去了，不過，我們一直緊盯著，她也是知道的，突然一名男子常進常出，奴婢擔心她會心中起疑。」
「真真假假，才是最令人難以防備，我們和她，原本就不是一日兩日，走一步看一步。」蕭冷玉也不願意想太多，想太遠。
只是想將前世不能做的事情做一遍，前世遺憾的事情全補上，前世恨的人欺侮一回，護住前世為自己而受傷的人。
這些，就是現在的她的全部意義。
長孫千文又來了，風吹來的醒腦的龍延香，一聞就能聞出來。那是皇家特有的，前世的她實在是熟悉，所以一皺眉。
青雲都傾白，立刻回頭，果真長孫千文燦若繁花的臉就在門外。她手腳利索地給快速梳理好之後，這才松了一口氣。
「站住！」見長孫千文有進來的動向，蕭冷玉立刻叫道。青雲見到皇上果真一個哆嗦，立刻停了下來，不禁低頭撲哧一聲。
這聲音讓長孫千文好似失了面子，心下不快，可是臉上卻帶著慣常的，自認為瀟灑的笑。「好，我听你的就是。」
在外面站定之後，蕭冷玉又讓青雲細細地替她修眉，一邊修還一邊告訴她︰「不必急，慢慢來，反正我現在也無事。」
青雲也是傾白的，果真是一根根細細的修下來，兩人還不時地說笑，好似已經渾然忘記外面還有一人等候。
她們將自己忘記，但是長孫千文自己不能將自己忘記啊。這時候在外面揚聲說道︰「請出來，我有一句話相告。」
「有話就在外面說吧，我這兒還需要一點時間才好。」蕭冷玉一手玩弄著一名鎏金簪子，眼楮又瞟向鏡中的門邊。
門外的影子是來回地走動，不知道是真的無聊，還是真有事情。蕭冷玉好似剛想起來一般說道︰
「我剛听人說，那個叫唐無霜的女子，果真是美麗非凡，就算是在干著粗活，也有那下人在她的面前獻殷勤。」
門外的影子停了下一，好似不敢相信一般，立在原地。蕭冷玉心中好笑，這祥一來，他一定不會再有心情鬧自己。
可是這時候，他依然不肯離去，真是執著。
「听說好幾天了呢。這兩人啊，每天你洗衣裳和我說笑話，哎，若是有人這祥對我，怕是我就算是冬天洗著衣裳，我的心也是暖的。」
長孫千文忽地出聲笑道︰「大說什麼呢，我和唐無霜不是很熟悉，反倒是你，若是有別的男子這祥對你，我可是也會說酸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