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佩

晉城外的亂葬崗之下,藏了一個秘密的地牢,困在里面犯人,無一不是作惡多端。而地牢的最深處,是專屬于夏淺淺的單間。

夏淺淺不過才二十歲,可發絲卻已經染上了花白,亂糟糟垂落在臉上。眼眶深陷,臉頰上被人用刀子深深劃下「賤人」二字,傷口一直都沒有愈合,潰爛發膿的傷口留下了黃濁的膿水,曾經嬌美的容顏如今看著卻是八分似鬼。只有從偶爾睜開的那一雙琉璃眸中,才能勉強窺探到當年的艷冠群芳。

她整個人都靠在刑柱上,強制夏淺淺站立的並非是困住她的繩子,而是那兩把穿過了她的掌心,深深釘入後方刑柱的匕首。

只微微一個顫動,手上那兩把鋒利的匕首便再一次割破了還未長好的傷口。夏淺淺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疼痛,她滿臉冷漠,沒有掙扎,只從嘴角溢出了一絲痛苦的申吟。

牢房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打開了,南宮玨從門外走了進來。牢房中的蠟燭被身後跟著的獄卒點燃,燭光跳躍,帶來了一地的陰森。

突如其來的燭光讓夏淺淺有些不適應。她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南宮玨,漠然低下了頭,眼中卻閃過了濃郁的恨意。

「淺淺,我好久不來了,這些獄卒可有好好照顧你?」南宮玨坐在獄卒搬來的椅子上,揮了揮折扇,輕笑開口。語氣溫柔,仿佛情人耳邊的呢喃,若是換了一個地方,怕是有不少少女要醉倒在這一句話中。

夏淺淺偏過了頭,沒有回答。那點蠟燭的獄卒卻討好地湊了上來︰「公子放心,咱們哥兒幾個都有好好照顧夏姑娘,絕不讓她有一刻休息的!」一邊說著眼神便在穿著破爛的夏淺淺身上轉了幾圈,帶出了一股婬意。

南宮玨也將夏淺淺好好打量了一番,看見她身上縱橫交錯的鞭痕,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淺淺,這恐怕就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南宮玨皺起了眉,對于以後都不能來這里這一點,他十分可惜。

听見這一句,夏淺淺終于抬起了頭,嘴角揚起了一抹冷笑︰「怎麼,你終于要準備去死了嗎?」

「嘖嘖嘖。」南宮玨走到夏淺淺身邊,揮手甩了她一巴掌。

侍衛拿來了帕子,他邊擦手邊坐回了椅子上︰「淺淺,你這張小嘴,果然還像以前一樣,永遠都說不出好話來。」

夏淺淺被他一個巴掌打偏了頭,感受到嘴里習慣性溢出的腥甜,她抬起頭對著南宮玨揚起了一個甜蜜的笑。雖然容貌已毀,可那雙琉璃眸還是讓南宮玨忍不住走到了她的身邊︰「淺淺,你有話要和我說嗎?」

「南宮玨。」夏淺淺眉眼彎彎,對著他吐出了一口血水︰「你真讓我惡心。」

南宮玨躲閃不及,帶血的唾沫從他臉上滑落,月白的衣衫都染上了一抹血色。他的臉色肉眼可見陰了下來。

「公子!」站在後面的侍衛一聲驚叫,提著鞭子作勢要給夏淺淺來上幾下,卻被南宮玨攔住了。

「淺淺。」南宮玨又拿了一塊帕子,仔仔細細擦著臉︰「我本今日前來,是想與你好好談談的。若是你有什麼想要問的,看在馬上我要走了,也能給你解答一番,叫你好好上路。不過現在看來,我還是太心軟了。」

夏淺淺面帶快意,連身上的痛楚都似乎已經感受不到了︰「我與你又有什麼好談的?」

南宮玨沒有回答,叫了侍衛將一旁的火盆點了起來。

他拿起了火盆中燒的通紅的烙鐵,左右打量了一番,提著烙鐵走到了夏淺淺身旁︰「淺淺,我改主意了。你有什麼問題,還是能問我,不過作為交換,每一個問題,這鐵塊,就要往你身上貼一次。」

看著夏淺淺神色微變,南宮玨笑的玩味︰「淺淺,你覺得這個交換怎麼樣?」

「我沒有什麼好問你的。」夏淺淺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烙鐵,強撐著冷漠轉過了臉。

「怎麼會沒什麼好問的呢?」南宮玨面色微訝︰「那我可得提醒你一下,比如說,你的父親如今怎麼樣了?你的母親如今又怎麼樣了?還有你那幾個哥哥,听說他們半個月前被俘了,也不知道如今……」

「哎呀,」南宮玨拍了拍額頭,有些懊惱︰「我怎麼就把這話說出來了?淺淺,你可能沒有听得很清楚,要不,你再問我一遍?」

「南宮玨!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夏淺淺在听見第一句的時候便已經保持不住面上的冷靜。

她不顧雙手插著的匕首,整個人努力往前探。血肉被匕首割裂的聲音在牢房中格外清晰,听得人毛骨悚然,可站在她面前的南宮玨卻是一動不動,看著她這副樣子笑的開懷。

「現在,你願意和我談談了嗎?」他換了一只手提著烙鐵,對著夏淺淺輕柔發問。

掙扎了半天都沒有踫到南宮玨一個衣角,夏淺淺喘著粗氣停了下來。雙手劇烈的疼痛讓她混沌的頭腦清醒了許多,看著眼前的南宮玨,夏淺淺終于恢復了之前的冷靜。

她盯著南宮玨,眼中的滔天的恨意︰「你保證和我說的都是實話?」

「當然,」南宮玨聳了聳肩︰「你都要準備上路了,自然要讓你去的明白。」

「那好。」夏淺淺喘了口粗氣︰「第一個問題,我的家人都怎麼樣了?」

听著問題,南宮玨有些不滿︰「淺淺,這可就是你不地道了。這明明是三個問題,反倒叫你一下子全問了。」

「你回不回答。」夏淺淺冷聲問道。

「好吧好吧。」南宮玨故作無奈︰「誰叫我這人心軟呢?就算一個問題一起告訴你吧。」

正說著,南宮玨猝不及防就將滾燙的烙鐵貼上了夏淺淺的下月復。

一陣令人齒冷的刺啦聲之後,伴隨著夏淺淺的慘叫,牢房中出現了一陣烤肉的焦糊味。

南宮玨雙眼微閉,神情安逸。待到慘叫聲稍稍小了一些,他終于收回了烙鐵,整個人湊近了失神的夏淺淺︰「你的父親,前兩日被人彈劾貪污受賄,欺上瞞下,通敵叛國。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已經被處了刑了。你的母親听說你父親被抓,當天晚上便吊死在了府中。至于你那些哥哥……」

南宮玨走到了夏淺淺的另一邊︰「半月前大敗于匈奴,被抓受俘。前線急報,你那幾個哥哥如今頭顱被掛在城牆上威嚇,至于身子,早就被扔到了亂葬崗,如今怕是也被野狼分尸了吧。」

夏淺淺雙眼無神,一動不動,只有偶爾還有起伏的胸月復和不時溢出來的一兩聲申吟,告訴牢房中的人,她還活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從疼痛中恢復,看著好整以暇站在她面前的南宮玨,夏淺淺咬著牙提出了第二個問題︰「是不是你干的。」

雖是問題,夏淺淺卻有十分篤定。

南宮玨也不怕她猜出來,抬手又將烙鐵貼了上去︰「沒想到淺淺的第二個問題這麼簡單。不過,這的確都是我設計出來的。」

烙鐵的熱度比第一次低了一些,卻仍是灼熱非常。勉強克制住自己的身體不亂動已經花費了夏淺淺所有的體力,連申吟都比第一次低了許多。

沒有听見自己想听的聲音,南宮玨有些不滿地嘖了一聲,將烙鐵又放回了火盆中。

他用帕子擦去了夏淺淺臉上的冷汗,耐心安慰︰「淺淺不用這麼著急,我今天一天都能在這兒陪著你,你有什麼問題我都能告訴你。」

夏淺淺無力地垂下了頭,任由他的手拿著帕子在自己的臉上胡亂磨蹭,心中高漲的恨意支撐著她問出了最後一個,也是她最想知道的問題︰「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夏家?」

夏淺淺完全不明白,她與南宮玨平日相處也算是琴瑟和鳴,爹娘哥哥更是待他如親子兄弟,南宮玨怎麼能這麼對她,這麼對待夏家!

南宮玨面上虛假的溫柔終于消失了。他看著夏淺淺,笑的張狂而又自負︰「誰讓你的爹爹和哥哥,都這麼能干呢?」

「夏蘊哲,官拜丞相,夏洛夜,夏洛風,一個驃騎將軍,一個鎮國將軍。整個朝廷,倒是有大半是你們夏家的勢力。」

「好不容易弄死了攝政王,卻又出了個權傾朝野的夏家,」南宮玨向上指了指,意味深長︰「若你是那位,你可會安心?」

「不過這也不過只是我做這一切的原因之一。」他突然又轉了話鋒。

「你可還記得十年前,你將清悠推入水里的事情?」

夏淺淺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猛地抬頭盯住了南宮玨︰「你說那個賤人?!」

「賤人?」南宮玨冷笑,看著夏淺淺意有所指︰「到底誰是賤人,淺淺你不妨看看自己的臉再說話。」

他冷哼了一聲,繼續說了下去︰「若非當年我在場,怕是清悠就真的要死在你的手下。不過我也要多謝你,若非你的緣故,怎麼能叫我看見她脖子上掛著的玉佩,也叫我知道,我總算找到了我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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