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這人神出鬼沒,今晚突然出現在了西關街,並且還帶來了一位。
後院因為沁雪入了大獄而空了好幾日的屋,在明容匆匆忙忙收拾一遍之後,終于又住上了人。
剛被放到床上,沁雪便開始慘叫,一直叫個不停。
「聲音小一點!」
雖從沁雪額頭上冒出了汗珠,能看出她是真疼,可明容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沁雪如今屬于朝廷重犯,到處貼著她的畫像,她這麼嚷嚷,指不定會把人引過來。
「叫兩聲舒服些!」
沁雪忽地笑了出來。
明容看她還能開的出玩笑,也不知該說什麼,拿過帕子,替沁雪擦拭著臉上的冷汗和眼淚,實在搞不懂自己,明明這女人心狠手辣、沒心沒肺的,還差點成了她殺父仇人,可她卻與這女人成了過命的交情。
言念坐在旁邊,一眼不眨地瞧著兩人,「她別的地兒不肯去,非要到你這兒。」
「是嫌我死得不夠快。」
明容淡淡地道。
沁雪又咯咯笑出來,「姑娘猜對了,要死咱們一塊死!」
明容用手指戳了沁雪一下,「疼就閉嘴,還發著熱,話這麼多!」
沁雪哼了一聲,果然閉住了嘴。
明容回頭說了句,「要不你出去,我替她看看傷。」
將言念趕到外頭,明容掀開沁雪身上的被子,又替她解開了衣裳。
方才言念將沁雪帶過來,她便聞到一股味道,傷口腐爛的味道。
沁雪從頭到腳遍體鱗傷,有的已經化膿,尤其兩條斷腿,只隨便用夾板固定,竟像是根本沒有找大夫處理過。
尤其是方才,明容看著言念帶來的手將沁雪扛進來,簡直就沒當背著的是人。
「誰給你治過傷?」
「平常我們受傷,可都是自己治呢!」
「作死啊!」
「所以還是我聰明吧,哭著喊著要回西關街,就知道姑娘心軟,能救我一命。」
本來瞧沁雪回來,明容心情還有些激動,差點要和沁雪抱頭大哭,結果現在明白了,最緊要的不是哭,而是趕緊把這位的傷給處理了,
明容再懶得耍嘴皮子,將藥箱和家里所有能治傷的藥都拿了過來,替沁雪清理傷口,又小心上了藥,將兩條斷腿接好,又用夾板固定牢實。
該到最疼的時候,沁雪反倒不叫了。
直到後頭,明容又替沁雪重新換了衣裳,甚至洗了把臉,這才長舒一口氣。
「好久沒這麼舒服過了。」
沁雪感嘆,蒼白的唇又咧了起來。
明容這會兒又取了藥丸,用水化了,扶起沁雪喝了下去,「今晚就好好睡一覺。」
「我不會成瘸子吧?」
「不會,本來眼楮就瞎,再要瘸了,如何得了。」
沁雪又直樂,「我听得出來,姑娘在罵我。」
疼成這個樣子,居然又說又笑,果然是風雪樓里出來的。
「你說你瞎不瞎,顧朝曦對你這麼好,居然願意娶個死鬼,你看看自己,如何傷得人家?」
明容吐槽了一句,現在到底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又幫沁雪蓋好了被子,將屋里的油燈也炸了。
沁雪打了個哈欠,似乎睡意上頭。
明容走到門邊,快要出去,忽然听沁雪問,「那傻瓜現在如何?」
「還傻著呢,救不了了。」
明容回了一句,推開了屋門。
屋外的牆邊,言念靠在那兒,右手持著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左手掌心。
跟著言念過來的人已經退了出去,院里只言念一個。
明容也是好笑,她這小院的門,對風雪樓的人來說,大概跟沒有一樣。
看到明容出來,言念朝她瞥了一眼,「沁雪一向獨來獨往,什麼都不放心上。今日我本要送她出城,她卻說來你這兒。」
明容笑了笑,她能看出來,沁雪喜歡這所小院子,要不然也不會料理得如此精心。
「怕不怕她會帶來麻煩?」
言念這話,問得真有些故意。
如今官府到處在捉拿沁雪,說實話,人待在西關街,未必安全。明容不怕麻煩,唯一擔心,萬一有人發現了她,闖進來抓人,一屋子老少如何應對。
「不樂意,我便帶她走。」
言念似乎猜出了明容的想法。
明容到底搖了搖頭,方才她還閃出一個念頭,不如把人送到郡王府,畢竟那兒大一些。
可旋即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沁雪今日的結果,全為了救她,該是自己的責任,便不能逃避。
「人便交給我了。」
「就這麼說,交給別人,我還不放心!」
言念立時站起身,便準備要走。
明容卻叫住了他,「若是有事,我如何找你?」
若是沁雪被發現,總要有人來救。
「你最好別去找,什麼時候興致來了,我會過來。」
言念沖著明容一笑。
這是興致的事嗎?
明容不免蹙了一下眉頭,問道︰「最近很忙?」
言念仰頭,略想了片刻,「忙著殺人放火。」
「不是……金盆洗手了嗎?」
因為沁雪,言念或有不得放了一把火的理由,此時似乎該收了。
言念翻了翻眼,「我倒不想干,可有人容不得我不干!」
「誰?」
明容心咚咚直跳,難道言念受到了威脅?
言念卻不想回應,明擺著要將話岔開,「臨走給你一句忠言,男人的話最不可信,也怪你們女人,就容易受騙上當。」
這話听著莫名其妙,明容不由看向言念。
「便如此吧,我這會兒還有事要忙。」
言念根本沒有解釋的意思,似乎急著要走。
不知為何,明容心里咚咚直跳,從言念把這沁雪帶過來,將人托付給他,明容便感覺出,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去做什麼,有沒有危險?」
明容問了出來,心底疑惑,難道是那日劫法場之事,竟是被人發現了。
「不盼著我好是吧?」
言念反問一句,忽地又笑出來,「若里頭那個站不起來,你可別把她扔了。我那些家底,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回頭都歸了你,你十輩子用不完。不過有一樁,我出生入死掙來的東西,晏聞踫都不許踫。」
明容眼淚一下出來了,「你到底說什麼?」
「逗你玩兒的。」
言念話畢,已然一躍身形,跳上了屋頂。
幾步之後,一個黑影擋在了言念面前。
言念與那人對視一眼,上去拍了拍黑影的肩膀,隨即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