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回到西關街時,天已經黑下。
前院的正廳里,傳來了推杯換盞聲,雖里頭只坐了兩位,瞧著興致也是頗高。
等到明容進來,趙郎中明顯慌了一下,遲疑著還是放下了手中酒杯。
明容看著師父,一臉地不贊同,當大夫的總勸別人不喝酒,到頭來到自己身上了,卻管不住自己,這算什麼事啊!
「今日回來這麼早做什麼?」
言念反倒怪起了明容。
明容氣到笑出來,「酒是你帶來的?」
言念比趙郎中鎮定多了,隨即開口道︰「男人立身處世,若不,便該好點酒,否則,這輩子過得多沒趣味。不信你便問問趙大夫,他這些年怎麼熬過來的。」
趙郎中開始還在訕笑,突然回過味,拿手點了點言念,「好小子,居然嚼老夫的舌頭。」
明容哭笑不得,到底將那酒奪了去,口中責怪,「現在看來,這沁雪也靠不住了,怎麼就沒看住師父!」
言念舉著酒杯,「你去問問,她到底听誰的?」
「公子言重了,奴婢如今哪敢不听姑娘的。」
沁雪從外頭進來,懷里還抱著個紅木雕花的匣子。
明容暗自好笑,沁雪這話說的倒是兩不得罪,知道她派不上用場了。
言念得意地睨了明容一眼,隨後吩咐沁雪,「還不打開來,給你們姑娘看一看。」
「這是什麼?」
明容也瞧見了那匣子。
「公子素日忙得很,今日特地趕回上京城,便為了姑娘生辰又逢及笄,親自送來壽禮。」
趙郎中在邊上取笑,「她才幾歲,稱不上壽禮。」
「那就當是聘禮!」
言念這話接得飛快。
沒等明容甩臉,沁雪已打開了匣子。
「什麼呀,讓我也瞧瞧!」
陳鈺剛讀完書,伸著懶腰進來,正瞧見新鮮,便好奇地伸過頭。
匣子一打開,明容竟被晃了眼,里頭竟是一套極精致的頭面,從發簪、頭釵,到項圈、掛墜,再到手上鐲子戒指,竟是都全了。
明容看向言念,今日才知,他是多麼有錢,竟是比郡王妃為她準備的那套還有華貴。
「瞧我這般有誠意,趙姑娘竟是沒一點動心?」
言念又玩笑一句,就為注意到,有人正往這邊過來。
「我姐姐不喜歡這些的。」
陳鈺很實誠地冒出來一句,平素他沒見明容著意打扮過,成日只帶了根銀簪,便是郡王妃送的那些,也被她收了起來。
「你懂什麼,但凡女人都喜歡這些。」
沁雪特意挑了一只如意鳳頭釵,插到了明容發髻之上,「這是公子特意讓人打造的,催了好一時,一定要在姑娘及笄之前送過來。」
明容拿過一只金瓖玉雙龍戲珠鐲子,對著光瞧了瞧。
「如此咱們便說定了,不日在下便去郡王府求親。」
趙郎中本是笑著看孩子們鬧騰,這會兒注意到晏聞進來,忙給言念遞去眼色,心知晏聞不是開得起玩笑的。
明容也瞧見了晏聞,「回來了?」
晏聞點了點頭,先是看了一眼言念,隨後目光落到了明容面前的匣子上。
趙郎中也打起圓場,「言公子說著玩兒的。」
晏聞淡淡一笑,將明容手里的鐲子取了,順手放回匣子里,又將蓋子闔上。
言念與明容的交情,晏聞看得一清二楚。這會兒看言念上躥下跳,他就當是耍猴。堂堂燕北郡世子,還不至于跟只猴兒爭風吃醋。
明容一直打量著晏聞,生怕他給言念臉色看,讓人家面上尷尬。
好在晏聞也沒說什麼,只坐到了明容旁邊。
因為晏聞的到來,氣氛好像沒之前那般輕松了。
今日言念過來為她慶生,作為主人家,明容不能讓客人難堪,又不想惹晏聞不悅,想了半天,道︰「我不過是小生日,倒讓言公子費心,說來飛仙樓也有我的股,用心自是應當,我今日倒受之有愧,不如……」
話一說完,明容也覺得累,她怎麼成了左右逢源之人了。
「你是讓我將那些拿回來,回頭自己戴?」
言念撲哧笑了出來,「這又何必,不就收個聘禮嗎,用不著這麼羞羞答答。不知晏公子送了明容什麼,瞧著你一窮秀才,想必囊中羞澀,要不要本公子借你幾文銀子。」
這話說得像打發叫花子,明容心里啼笑皆非卻不敢被人看出來,只偷眼看向晏聞,怕他多心。
「言公子也就趁著錢多,日後他給什麼,你收著便是,回頭倒是可以做嫁妝。」
晏聞終于開了口,果不其然,跟言念懟上了。
言念仰頭大笑,「晏公子這主意打得極妙,倒是盤算上人家的嫁妝了,還不知明容日後花落誰家。瞧瞧人家這出身,郡王之女,簪纓世家,再瞧瞧咱們晏秀才,不知您府上有幾畝薄田,對了,下一回鄉試,你有信心考上?」
有人在旁邊幫腔,「我們公子雖算不上豪富,鋪子倒是開了十來間,難得性情溫柔,識情達義。晏公子若想比上公子,這會兒便需努力了,或是過個三、五十年,倒是能將西關街這小宅院給盤下。」
沁雪在晏聞手里吃過不少虧,這會兒看言念擠兌晏聞,少不得跟著起哄。
這會兒,趙郎中已是笑得不行。
「你們那生意,一般人不敢做。」
言念立刻回,「晏公子做那買賣,也不是誰都敢踫的。」
陳鈺不解,「晏哥哥做什麼買賣?」
明容立刻喝道︰「陳鈺,大人說話,孩子不要插嘴!」
趙郎中趕緊朝陳鈺擺了擺手,倒是難得家中這般熱鬧。
到這時候,明容也知道攔不住了,先把在邊上拱火的沁雪打發出去,隨後干脆替趙郎中和陳鈺盛了飯,三個悶頭吃著,再不管那二人一邊拼酒,一邊互相嘲諷。
等到用完了飯,明容發現,言念還不過癮,追著晏聞,進了他的書房。
「明容也到了當嫁之年,晏公子還在人家賴著,主不像主,僕不像僕的,頗有些故意要壞人家名聲之意,萬一遇到比你更合適的,豈不要被你誤了。不如我回頭給找間小窩棚住著,也讓人清靜一下?」
「今天是不是喝多了?」
晏聞斜了他一眼,坐到了書案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