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張老頭氣的渾身哆嗦，世家最在乎的是什麼？可不就是臉面麼？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當著李家二公子的面，當著禮部尚書趙天官的面，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居然這般含沙射影、指桑罵槐——這已經是劈臉罵了。
我張興星幾十年的老進士，在洛陽城內那麼多年，熬走的知州一把手都數不過來。
洛陽城內哪個圈子里，見到我不都得尊稱一聲老前輩、老先生、老祖宗？
「你，豎子，放肆！」
他原本想破口大罵，活了那麼多年，罵人的話算不上學富五車，三車至少還有的。
但僅存的理智告訴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直接開罵又失風度。
「見過撿錢的，見過撿漏的，還真沒見過撿罵的。」
楊默不以為然，從出了太原，他的心境就變了許多。
前世少年讀書時，也就是他中二氣息爆棚的年紀，很喜歡摘抄一些看似有哲理或者傷感氣息的話當做電腦屏保，或手機壁紙。
其中有一句話，叫做少年的時光就是晃，用大把時間彷徨，只用幾個瞬間來成長。
卻是他印象最深的。
因為其他騷氣或者傷感的話都沒有在他的人生里驗證。
但這句話卻在他決定去亞丁灣當臥底，以及第一次殺人的那天晚上，再一次想起。
楊默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比同齡人成熟，雖然做事的方式變了許多，但大抵也是環境逼迫著自己去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式做了，是一種對周圍事物的妥協。
說好听點，叫做我們改變不了環境，只能改變對待環境的態度。
他也一直這麼想的，因此在亞丁灣，開始學著怎麼成為一個合格的海盜，怎麼成為一個合格的海盜頭子。
而在改變對待環境的態度這一塊，楊默似乎也有一些天分。
因此一路平升，三年之後又三年，終于完成了笑話里的事實——成為了亞丁灣海盜中的老大。
也是這個原因，所以在來到北隋之後這半年多里，他對待外界的態度始終有點——我只是這個時代過客的意思。
其實潛意識里，海盜頭子的輝煌和超越這個時代的見解和知識，讓他有一種優越感——什麼王侯將相，我其實也不差。
但太原的那個高台上，面對史上四大謀臣組成的絞殺之局，幾乎是必死之局，楊默真的怕了。
那種把命交在別人手上的感覺，自己和身邊人的生死，只在某個人思慮一瞬間的時刻，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內心有個聲音在吼叫︰我要變強！
整個人的過客心境在一瞬間被轟碎。
讓他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這里，成為了楊默，已經成為了局中人。
在太原這大半年來積累的一切，全部煙消雲散。
更是讓他有了更多的感悟。
所以從太原到洛陽的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很多，尤其是試劍的時候，更堅定了他要借著朝廷和李家博弈的局勢，順勢而起。
郭嘉的一句話，帶給他了破局的方向︰棋子想要成為棋手，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跳出棋盤。
所以李世民這位自己的小舅子，既然剛剛主動插嘴自己的話題，那就別怪他這顆棋子先從李家這里談一談長安之行的成本問題了。
楊默極其不屑的瞧了張老頭一眼︰「倒也不算是撿罵，最後一句，確實是有些嘲諷你們這幫洛陽世家為了攀附朝堂的意思。」
「你！」
話挑明，不光張老頭表達不滿，周圍的世家家主們也都義憤填膺起來。
一些剛剛看在李世民的面子上，沒有發作的世家家主此刻也都對楊默怒目而視。
「怎麼？我說的不對麼？」
楊默站起身，面對這幫手無縛雞之力的世家家主沒有絲毫的畏懼之心︰「科舉制度實行不過五十多年，這五十年來，反對最強烈的便是你們這些世家了。」
「江南的那幫世家為了對抗科舉，雖然與南朝暗通曲款，里通賣國，卻堅決不讓自家子弟參加科舉，即便最後落的滿門抄斬的下場，卻也算的上是捍衛世家利益的典範。」
見楊默有點要和眼前這群洛陽世家對著干的意思，身後的李白、王營等人紛紛跟著站起來，隱隱與對面形成對立的局面。
楊默的語氣愈發的鄙視︰「哪里像是你們這般，表面上對科舉嗤之以鼻，暗地里卻連世家的里子都不要了，當街攀附起朝中權貴來。」
隨即冷哼一聲︰「楊某雖然不是什麼讀書人，卻也常听南北仕林之中，北方的世家瞧不上南方世家，嘲笑他們沒有骨氣，今日見了，真是笑話的很。」
「豎子，你！」
張老頭听完這番話，已然忘了自己還有罵人的本事，兩眼一番，直接昏倒在地。
周圍的世家家主們趕緊圍上來，深情款款的呼喚著︰張太公，張太公。
而李世民身後的那群文臣武將們卻無動于衷。
長孫無忌臉上甚至掛著一絲得意的笑容。
連程咬金都因為這番話，對原本還有些小矛盾的楊默青眼相看︰這小子，太對咱老程的胃口了，罵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想罵的話——不，人家一句髒字都沒有。
若非此處人多，程咬金恨不得上前給楊默一個熊抱，然後大口喝一碗。
「張太公沒氣了！張太公沒氣了！」
周圍亂作一團，李世民也有些意外，沒想到老張這麼不抗罵。
正想著自己要不要上前假裝表示對張太公也很關心，誰知楊默卻十分淡定的譏諷道︰「若是你們再圍那麼緊，只怕他死的更快。」
說著給李白一個眼神。
李白馬上明白過來，之前他在扁鵲手下幫過一段時間忙，什麼樣的病癥沒見過？
再說這種情況，他更是見過楊默親手救治過。
因此馬上知道楊默讓他做什麼。
當下快步上前，周圍的人見他走過來，十分警覺的想要攔他，但哪里攔得住？
「你是何人？想要做什麼？」
抱著張老頭的中年人見李白一掌一個，把周圍人全都推倒在地來到自己面前，冷汗瞬間流滿額頭，說話都開始打顫。
「記住了，老子叫李白！」
自從出了太原，李白也感覺到，當初自己寫下「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楊大哥又回來了。
此時大哥囂張，他這個當兄弟的更不會收著。
一把將那中年人推開，把老頭攔在懷里，隨後伸出手大拇指，沖著老頭的仁中掐去。
「額——」
在李白使出差不多把老頭上嘴唇掐下來的力氣後，老頭發出一個長音來，慢慢睜開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