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伸頭,一嘴吞掉比之前大數倍的巨石。
接著,巨口一吐,無數「石劍」組成的劍雨,再次降臨。
劍雨在空中與顧沉吟的飛劍相踫。
頓時,一片類似鞭炮齊鳴的聲響,響徹整個祭壇。
「師弟!」顧沉吟叫道。
寧橫舟會意,他雙眸之中紅光一閃,蓄力了半晌的一股炙熱的烈焰,升騰而起。
目標,正是央帝雙目。
嗤——
好似烈火中潑了一盆水,一道黃煙自央帝的眼眶之中冒出。
「寡人的眼楮!眼楮!」央帝痛呼,他雖睜不開眼楮,卻遙指寧橫舟,大聲痛呼,「痛煞我也!炎帝!你竟偷襲于我!」
他的怒吼,連遠處的霧氣流動都被喝止。
正當寧橫舟以為自己得手之時,央帝身後那人身牛蹄,四目六手的怪物,突然變得令人心悸。
它雙目猶如紅色燈籠,在半空中人立起來,接著,忽然爆發猛然朝著寧橫舟沖去。
就在怪物沖向寧橫舟之時,原本凝聚于央帝周身的霧氣,也消弭不見。
而因為擁有紅蓮血脈,可以破除一切幻陣,自帶「真實之眼」的寧橫舟也看清楚了,原本覆蓋于央帝身上的另一層無形的盔甲,解開了。
他也明白了顧沉吟的目的︰
利用他的紅蓮血脈,摧毀央帝的最後一層防御。
代價就是,可能會被央帝身後的怪物殺死……
果然。
另外一邊,一直等待時機的顧沉吟,終于等到了機會。
她拼命催動著劍訣︰
「七絕合一!」
只見原本分為三道劍氣的白光,合而為一,如天地間的第一道曙光,似萬物初生之時的第一道雷霆,擊向央帝。
劍氣,瞬息即至。
央帝愕然。
他原本被紅蓮灼傷了雙眼,此時強忍著剜心般的疼痛睜開了雙眼,看向那位白衣飄飄的女子。他想看清楚,是誰殺了自己。
他還是愕然。
他低垂著頭顱,被灼傷的雙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他的胸口,被劍氣開了一個貫穿的洞。
一個視線可以穿過他的身體,看到後面浮動著的霧氣的洞。
洞中的血肉,全然不見。
這一劍,裹脅著巨大的力量,貫穿了央帝的胸膛,帶走了一大團血肉,包括他的心髒,形成了一個夸張的大洞,最終劍氣射進了霧氣之中,杳然不見。
過了數息。
開始從血洞之中,慢慢流出黃金色的血液。
央帝還沒死透。
但離死也不遠了。
他的心,離他而去,所以,他的心死了。
寧橫舟原本以來自己必死,只是沒想到,那怪物在離他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如同雪化了一般,消失不見了。
再看向不遠,才看到那個央帝胸膛之上可以前後看個通透的洞。
此時。
央帝萎靡地靠在後台之上。
他眼中的狠厲漸漸消失,最終神光消散。但接下來,又有另一種有些意味深長的眼神佔據了雙眼。
他轉了轉眼珠,緩緩掃視了一眼,當看到吳痕之後,柔聲地輕輕喚了一句︰「老,老師……」
吳痕原本腰部受傷,听到這熟悉的聲音,竟然騰地一下爬了起來。
「皇上……」他反應過來,就要朝著皇帝走去。
「小心!」裴綸忍不住提醒道。
但顧沉吟、寧橫舟、沈煉皆沒有阻止。
昊痕緊緊握著皇帝的手︰「皇上。」
「老師,你的頭發白了好多啊。」
「是啊是啊。老臣年事已高。皇上……」
「朕知道你想說什麼,其實朕早就醒了。只不過央帝太過于強大,朕一直無法真正的醒來,無法支配這副軀體罷了。」
「原來如此。」
「朕只是未想到,萬妃會生出如此逆天之舉的想法,竟將朕死而復生。」
「皇上……」
「老師,你听朕說。」
吳痕點點頭。
「朕其實心知肚明,想必老師也清楚,雖然五髒六腑朕幾乎失去了一半,但既然朕死而復生,通過一些手段,還是能繼續呆在這人間的。
可是……
可是朕,堂堂大景天子,人間權力最大的帝王。
生前,威加四海,德服天下,堅守國門。
死後,又豈能以妖物之軀,苟活于世,禍亂天下?」
皇帝說到這里,顧沉吟還低聲為寧橫舟解惑︰「這年輕皇帝是懂事的,他明白自己如今活著,全靠血祭。若他還想維持自己的生機,就必須一直血祭下去。那麼他就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禍亂天下的妖物。」
寧橫舟卻從她口中感覺她對大景的天子,沒有絲毫尊敬之意。
他倒沒什麼,原本的他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天天嘴里哼著「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但此時卻發現眼前女子對皇權也沒有最起碼的尊重,再加上,方才滅殺央帝之時她也算是「利用」了自己,于是忍不住問道︰
「若他執意活下去,你會殺他麼?」
「會。」顧沉吟沒有絲毫猶豫地答道。
「牛逼。」寧橫舟給了她一個直男在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最常用的回復。
「什麼?」
「沒什麼。」
皇帝看著吳痕繼續說道︰「老師,後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他轉頭看了看遠處的霧,又看向寧橫舟,難得的笑了笑︰「橫舟,怪不得你和老師,都要躲在這江南。江南好,江南好啊……」
說完,他的嘴巴中突然涌出大口的黃金色澤血液。
隨後,皇帝輕輕地閉上了雙眼,已是生機全無。
只是嘴角的笑意,好似沒有完全消失。
「皇上!皇上!」吳痕悲痛大哭。
寧橫舟雙目圓睜,因為這皇帝,偷偷將手伸進了自己的胸膛,將其余的髒器盡皆捏碎!
他更加驚訝的是,這皇帝好像與自己頗為熟稔。
可是自己一點記憶都沒有。哪怕是碎片。
「黎詔呢?」寧橫舟突然問道。
「逃了。」顧沉吟理所當然地說道,「這大陣本就是他布下的,留幾個後手正常。只不過,他逃不遠。讓護龍山莊去追捕即可。」
她又伸出素手,算了一下,說道︰「我得趕緊回去了,時間到了。再不回去,道鄉就亂了。」
「什麼?」
「後會有期,我的乖師弟。常聯系呀。」
說著,她徑直足下輕輕一點,如一朵雲一般飄然而去,消失于淡淡的霧氣之中。
「說走就走……」
此時的昊痕不再悲哭,他望了望四周說道︰「這祭壇的大陣已然殘破不堪,想必護龍山莊的人馬,馬上就會趕到……」
只是他語音未落,卻輕「咦」一聲。
只見,一滴滴黃金色的血滴,從皇帝的軀體中鑽了出來,慢慢飄浮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