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喜歡那兒

作者︰空痕鬼徹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帶著難以置信的心情,克勞恩中校拉上羅素少校,驅車前往位于腓特烈大街的求真修會,準備從審判官們這里著手,阻止某個很可能挖到了陸軍部「陰暗面」的叛徒。

實話實說,此時已經完全陷入悲觀狀態的克勞恩並不認為審判官們會願意幫這個忙,哪怕他們當著自己的面答應了。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試一試的必要性,對于陸軍部的大人們而言,屬下在無能和不忠之間只有有一項不達標。

已經證明了自己無能的克勞恩中校,哪怕很清楚這就是無用功也必須證明自己的忠誠。

于是被搶拉上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羅素少校,就看到這位往日里精明強干的同僚一路上始終低著頭,像是被詛咒了似的念叨著「十萬,十萬,十萬……」

如果不是在下車前終于恢復正常,開始像過去那樣一遍遍警告自己千萬別沖動,羅素少校甚至都有了跳車逃跑的沖動。

至于和求真修會交涉的過程…依舊和克勞恩猜測的完全想通——作為首席審判官的科爾‧多利安甚至懶得見他們,派了那位據說是黑法師的女審判官負責和他們的交接工作。

面對陸軍部的質疑和警告,對方不僅全盤否定,對于類似「安森在哪」這種問題而是一問三不知,直接表示求真修會沒有配合他們工作的必要,最多是解答宗教方面的疑問。

跑到審判所求問宗教方面的疑問…克勞恩感覺就算自己瘋了,也絕對做不出這種堪比自殺的行為——萬一問完了發現自己是個偽信徒,迎接自己的絕對不是審判官們親切無私的引導和規勸。

當然這種程度的「不合作」還在克勞恩的預料之中,但接下來的可就稍微有些超出他的預想了。

「……您再說一遍?監管,什麼監管?」

「簡單來說,就是教會擔心克洛維王國很可能有被舊神派勢力滲透的可能。」塞拉‧維吉爾面無表情︰

「從我們得到的情報來看,目前正在被通緝的‘悄悄話’之所以能在殘忍殺害審判所線人的同時,大搖大擺的從內城區逃離,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白廳街與陸軍部擁有他們的眼線。」

「當然,我這樣說您二位必然不會同意,那麼就必須請你們解釋上次為何對逃犯的封鎖行動,最後會是以失敗收場了。」

「我們提前了整整一周提醒貴方會有大的行動,請求配合,提前三天給出了大致範圍,提前一天給出了精確位置和最後的核心情報,結果…對方竟然就恰好避開了全部的封鎖區。」

女審判官故意頓了下,流轉的眼神和抑揚頓挫的語氣,充分詮釋了什麼叫陰陽怪氣︰「可想而知,若非有人通敵,那就只能是…瀆職。」

「瀆職?!」

面色驟怒的羅素少校 地起身︰「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這是貴方對我陸軍部的控訴?!」

「當然不是,控訴可是明確的干涉行為,宗教審判所隸屬教會,無權插手世俗事務,那是貴方的權力範圍。」

女審判官再度冷臉,完全是不為所動的架勢︰「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罷了,這可不受到聖徒里四十七年第二次公序會議的影響。」

「你……?!」

剛想要發作的是羅素少校還沒做出任何動作,就被克勞恩死死摁住了肩膀。

下一秒,他的胸口突然傳來刺骨的惡寒,仿佛有成群結隊的餓狼正死死地盯著自己,隨時都會撲上來,碎尸萬段。

不,不不不…不是餓狼,而是……

感受著周圍審判官們若隱若現,似有似無的目光,終于想起來自己是到了審判所大本營的羅素少校頓時怒火消散,甚至不敢再迎向塞拉‧維吉爾的目光。

「您想說什麼?」女審判官突然露出了一閃而過的笑容︰

「如果是咖啡的話,我可以現在去為二位煮一壺。」

「不…不是咖啡,是……」死死扶著羅素的肩膀,冷汗直流的克勞恩卻還要強作鎮定,腦海中快速思考著不撕破臉的應對方案︰

「啊!是我們準備要離開了,塞拉審判官,您剛剛的提醒非常重要,陸軍部內很可能存在黑幫的眼線,下面那些辦事的士兵里…說不定有人被邪惡的舊神派收買了!」

「這是個非常關鍵的情報!我們應該立刻動身,向上面反應情況,盡快排查這方面的可能,恕我們不能久留了。」

「真的?」

塞拉眨眨眼︰「不再多待一會兒,我已經委托同事去找首席審判官閣下,請他允許你們和嫌犯安森見面呢。」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們絕對相信貴方的…貴方的一切決定!」克勞恩已經開始口不擇言了︰「真的,我們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見諒!」

說完,他就用最快速度拽著渾身無力的羅素離開了求真俱樂部,一邊咒罵自己是怎麼想出拜訪審判所這種餿主意,一邊驅車從腓特烈大街消失了蹤影。

女審判官依舊坐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直至確認對方真的已經離開,才默默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

看到她動作的審判官們也紛紛松了口氣,有的繼續閑聊,有的起身離去…該干什麼干什麼。

當咖啡杯重新放在桌上,黑著臉的科爾‧多利安也很「湊巧」的坐在了她對面——剛剛兩個辦事員所在的位置。

「你覺得他們還會回來嗎?」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塞拉面無表情的答道︰「但下次,他們肯定不會這麼毫無準備的就登門了,會難對付的多。」

「是啊……」陰沉著臉的科爾沒好氣道︰「我也沒想到,‘悄悄話’居然真的和陸軍部有聯系,這未免也太狂妄了,他們真的不怕出事嗎?!」

「怕?」塞拉微微眯起眼楮︰」如果你說的是教會權威那請恕我提醒一下,這里是克洛維,最不服從教會權威的地方,就算是過去那些所謂的…服從,也不過是雙方互相隱瞞妥協的結果罷了。」

「說的更直白些,我們早就知道盧恩家族的存在,我們更清楚奧斯特利亞王室肯定有關系親近的施法者,我們都知道…但我們不會戳破,他們也不會。「

「我們維護著世俗的秩序,但這個真實的世界…自有另一套真正的規則,我們也只是其中的部分罷了。」

「該死,這種事情我當然清楚——否則我現在為什麼要和安森那個…該死的家伙合作?!」

科爾很是郁悶︰「所以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插手這件事情,對嗎?!」

「當然不對,我們是審判官,是秩序的最後一道城牆,他們要破壞規則,那就必須阻止。」女審判官再度否定︰

「我們生活在後黑暗時代,習俗,傳統,文化,道德……所有一切都建立在對舊神派的否定之上,如果施法者再度大行其道,那…將是天翻地覆。」

「而現在,陸軍部內某些人已經知道他們的小心思被審判所發現了,除非是傻子,否則大事化小才是最符合他們利益的做法。」

「所以,‘悄悄話’的經濟來源會被暫時切斷,他將要失去繼續收買貧民們的本錢了,生活無以為繼的貧民會發生暴動,為克洛維城派出軍隊鎮壓外城區充足的理由…就像安森計劃的那樣。」

塞拉把咖啡杯推給科爾︰「白廳街的警察會試圖阻止,但是有路德總主教安排,讓風暴軍團入城應該不難,但後果就是陸軍部肯定會抗議,導致更多的軍隊進入外城區。」

「一萬,甚至是幾萬名士兵入城,這些人應該是不清楚陸軍部內某些人想法的,哪怕再怎麼應付工作,也會極大的擠壓‘悄悄話’的生存空間,再加上沒有了收入,他的黑幫…很快就會自我崩潰,瓦解。」

「屆時就是教會,也就是我們出面的時候了。」

「听起來真像那麼回事。」科爾對咖啡毫無興趣,悶悶不樂的翻了個白眼︰「可我怎麼一點兒也激動不起來呢?」

「大概是因為…這個完美的計劃是安森提出的吧?」女審判官明知故問︰

「某人費盡心思折騰了兩三個月,還不如對方一個星期的工作成果,我記得有個專門的詞匯表達這方面的情緒才是,好像叫,叫自慚形…形…形……」

「就算是挖苦,能麻煩你稍微拐彎抹角一點嗎?」

「當然可以,那什麼程度比較合適?」

「……我听不懂的程度。」科爾翻了個白眼︰

「總之,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了,是吧?」

「只能是一半。」塞拉輕輕拉上窗簾︰

「我們必須在不做出太大的動作的前提下,通過一些微小的細節來判斷‘悄悄話’黑幫的動作,避免錯過獵殺他們的機會。」

「而這…就需要優秀的分析專家來給出答桉了,威廉‧戈特弗利德閣下。」

坐在窗簾的陰影下,女審判官望向吧台角落里正在煮咖啡的人︰

「切記…我們假裝看不見您的存在,允許您繼續從事古代符文的研究,甚至幫您取來聖艾薩克學院的文字材料供您參考,都不是沒有代價的。」

面對審判官的警告,頂著紫黑色眼圈的年輕人露出了澹澹的,有些不屑的笑容。

「是的是的,我知道在你們看來這種結果是對我的恩賜,我真的明白,所以你們可以盡管放心,我是不會主動破壞這種對我有利的局面的…至少目前是這樣。」

「我可以為你們分析情報,前提是克洛維大教堂下的那台蒸汽差分機必須交給我使用,你們要求的信息數量太多了,那不是人力能完成的數量級。」

「可以。」不等科爾開口,女審判官直接答應了下來︰「但你所有的研究資料,都必須交給我們核實檢查,同時每天提供的情報不能少于三份,而且需要給出應對的建議和參考。」

「這種工作量對普通人或許很大,但像你這種天才,應該是不在話下的對吧?」

「沒有問題!」威廉非常干脆的答應了︰

「但給材料的人不是你們審判官,必須是安森大人的書記官艾倫‧道恩來負責,其他人一概無權從我手里得到任何情報。」

「只要你能說服安森放人,我們全部贊成。」塞拉微微頷首︰

「現在的問題是,你提供的情報能保證多高的準確率?」

「這就要看你們給的資料和信息是否正確,以及數量能否撐得起來了。」

威廉一臉的無所謂︰「畢竟人或許會撒謊,但數字不會——只要前提是準確的,那麼答桉就是必然的。」

「你很有自信嘛。」

科爾‧多利安有些討厭的看著他︰「那你就這麼相信,我們不會把你抓起來送到審判庭去,在教廷的監獄里待一輩子?」

「我不確定,因為你們真的有可能那麼做。」威廉聳聳肩︰

「說實話,在抵達新世界的時候我就是不打算再回來了,畢竟得罪的人太多,如果要研究的話,那里也有足夠讓我研究的東西,確實沒想過有什麼必須回來的理由。」

「哦,那是因為什麼?」

「我不知道…也許正是因為這里危險吧。」威廉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越是危險的地方,越能有更多的機會…研究是需要素材的,始終待在一個絕對的舒適圈內,根本不可能擁有任何研究成果;想要看清楚深淵的樣貌,唯一的辦法就是直視它。」

「我在新世界看到了過去十年,二十年都沒能看到,甚至活到死也未必能看到的東西,而那時是我距離深淵最近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害怕極了,恐懼極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知識除了讓自己更清晰的認識到,自己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外毫無用處,甚至會比那些懵懂無知的家伙更加恐懼。」

「但當我離開了那里,重新回到了安全的地方,能夠在距離危險最遠的地方做研究的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威廉嘴角微微上揚︰

「我…喜歡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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